“你跟谁学的,嘴怎么那么甜?”
田镜感觉到盛兆良的拇指在他下巴上游刃有余地抚摸,甚至有些恶趣味地掐弄起来,不明白怎么情形急转直下变成调情了,好吧,似乎是自己说错了话,他抬眼去看盛兆良,又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盛兆良确实长得招人喜欢。
他抓住盛兆良的手腕,有点不好意思:“总之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就行了,不会有人喜欢我的,就算有我也……我也看不见吧。”
盛兆良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以前老盯着你,知道你会生气,我承认我都有点,变态了,我就是,看不见别人。”
“是有点变态。”盛兆良说,觉得田镜抓着自己的手蓦地松了,便欺身过去,把田镜拢在怀里,“行了,那是以前,现在你怎么盯着看都行。”
盛兆良说完这话,也有些诧异,还没等田镜应声,他就惊慌失措般地抬手把田镜脑袋按在自己肩上。
田镜鼻子被撞酸了,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动,他能感觉到盛兆良死死摁着他的后脑勺,半天没声儿,最后却没头没脑地说:“我们来捋捋分镜吧,明天要拍的。”
“……哦。”
然而分镜捋出来也没有用,因为入夜后连绵几日的小雨突然变大了,第二天起来后,田镜发现客栈老板娘不在,只有她十六岁的女儿在手忙脚乱地给一大帮人准备早点,打听了了才知道,附近山体滑坡,很多当地人都去看情况了,制片也匆忙去查探,结果愁眉不展地回来,端了碗稀清的小米粥一气喝干了,冲大家道:
“出问题了,滑坡的正好是咱们看中的那块景。”
此话一出,聚集在客栈院子里准备开工的剧组工作人员们都发出了恼火的叹息,重新找景是件牵一发动全身的事情,多个部门都要返工不说,待在这虽然风景秀丽但诸多不便的深山里头,不仅增加预算,也徒增疲倦。
“毁到哪种程度了?”盛兆良拧着眉问,制片把手机给他,翻看了现场照片后,盛兆良眉毛都快结成被猫抓乱的毛线球了,“雨下太久,土都泡软了,现在有官方说法了吗?”
制片摇摇头:“听说盘山路上也有滑坡现象,才开始处理,专家什么的还没到咱们这儿来,就几个村民看了说,最近不敢上山了,捡不着菌子可惜。”
“下场戏是要在山坡上拍的,这有危险隐患,就算再找个山坡,也不敢让人上去拍啊。”副导演简川说完,看了一眼白皑。
田镜在组里待了那么久,被迫也了解了组里的复杂的人际网,听说白皑是简川找来的,很是费了番力气,白皑背后的经纪公司重点捧他,虽然《贺徊》这部电影班底漂亮,但一入组就是小半年,鲜肉放半年也容易变质,会损失不少曝光机会代言活动,而且因为在深山里条件艰苦,那公司高层似乎还担心过白皑的人身安全。
简川大约是觉得人是自己找来的,再怎么也得保证起码的安全。
盛兆良还没说什么,郁溯却开口了。
“我也跟你们去看看吧,如果情况还好,雨也停了,也不是不能拍。”他说着站起身,“如果把剧本里的山坡改成平地,效果大打折扣,太可惜了。”
男主这么说了,简川也只好讪讪一笑。盛兆良一语不发,准备带制片组,摄影组以及敬业的男主角出发堪景,临要出走了,白皑也凑上来,玩儿一样地跟田镜插科打诨,也要随行。
“我听他们说这山上下了雨,一夜之间会冒出好多蘑菇来,我想去看看。”白皑笑得天真,不提工作,把气氛搅和得轻松了一些,大家便也顺势讨论起了当地特产,往山的方向去了。
昨晚的暴雨冲刷过后,天倒是放了晴,此时阳光普照,空气里都是雨后清新的草木气味,如果忽略掉脚下被泡软的黏鞋底的烂泥,其实是连日来最让人舒畅的一天。
田镜背着沉重的装备,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郁溯就走在他前面,留给他一个哪怕走在泥泞山地里也仍旧风度翩翩的背影,对比自己因为体重和装备的拖累,几乎有些左支右绌,田镜多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就又往后落了几步,让别人超到他前面,挡住郁溯不断散发的踏青一般悠闲的气息。
而与此同时,盛兆良往后回了好几次头,前一刻还能看到田镜那颗自然卷的蓬松脑袋,下一刻就不见了,找了好几眼才瞥见那家伙翘在头顶的几根弹簧似的毛,才稍稍放心。
“你在找什么?”
盛兆良收回目光,看到近旁的郁溯,自从那次争吵过后,两人之间的对话都很稀松平常,基本都是围绕在片场讲戏上,郁溯应该是看得出来盛兆良下了决心要跟他撇清关系,退至单纯的导演与演员的合作模式。郁溯也绝不是肯做小伏低的,双方都很冷淡。
盛兆良秉持着这段日子以来的平淡表现:“没什么。”
“田镜……是真的?”郁溯的语气听上去像是挣扎过,然而这也换不来盛兆良的注意,盛兆良走在这坑坑洼洼的山路上步子也一丝不乱,没回头,只回了一句。
“真的,他真我也真。”
盛兆良说完,抬手指了指前面,扬高声音道:“我看那片不错,去看看。”
有了目标,大家步子也快了,盛兆良故意放慢速度落下来,结果一回头,就见白皑跟田镜拉拉扯扯的。
“我帮你拿呗你害什么羞。”
“不是不是,这些器材很贵的……”
“坏了算我的!”
盛兆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阵,直到那两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
“从外面到这深山里,少说要两天,而且田镜拎着的这个镜头在北京才租得到,跑了两千公里带来的,坏了算你的?”
白皑把两手举起来:“导演我错了。”
盛兆良走过去把田镜手上的包接过来,田镜不敢跟他争,就和白皑一起看着,十分地欲言又止。盛兆良州官放火得理所当然,还冲白皑意味不明地微微扬了下巴。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简川突然急急忙忙地掉头朝盛兆良跑过来,过程中还差点绊了一跤,来到盛兆良面前,他把手机递给盛兆良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出事了。”
田镜克制住自己的好奇,见简川也没有明说,只给盛兆良递手机,便知道多少要避讳,却见白皑十分没有眼力见儿地凑过去了,手机里传出在田镜听来有些让人脸红的呻|吟声。
“卧槽……”白皑眼睛瞪得铜铃大,“这,这大发了……”
盛兆良迅速将手机按掉,扔回给简川,田镜没有看错的话,他还用极其冷冽的眼神看了一眼简川。
田镜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盛兆良一抬手把镜头包丢回给他,他吓得寒毛直竖,极其凶险地接住了那个五十几万的镜头,就见盛兆良朝郁溯跑了过去。
田镜的脑子里的两根线猛然接了起来,手机里传来的隐约呻|吟,声线粗沉,肯定是个男人,旁边似乎还有人开洋腔,此时仔细想了想,那呻|吟像是郁溯的声音。
很快田镜的猜测就被证实了,白皑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用在田镜房间里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样的语气小声道:“郁溯演贺徊,也算是本色演出哇。”
田镜急忙追看过去,见盛兆良把郁溯拉开了几步,郁溯被他拽得踉跄,而后他对那站在山野间也十分出尘的人说了什么,郁溯愣了愣,仿佛石化一般,站在原地再也不动了。
摄影组的人走在最前头,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此时任曜驹已经在山坡底下支起脚架了,回头却看不到自己的得力助手,他往远处眺望,找见了田镜,冲他喊了一声。
田镜使劲儿甩了甩脑袋,抱着镜头朝任曜驹跑过去。
路过盛兆良和郁溯旁边的时候,一阵没来由的风吹了过来,把郁溯零碎且哽咽的声音送到了田镜耳边。
“我完了,盛兆良……我完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恶心?”
田镜脚下的步子不由慢了下来。
他的余光里,盛兆良抬起手,轻轻将郁溯脸颊的泪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