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喜日子,怎么能感伤这些,不吉利。刘氏调整一番情绪,笑着拿过托盘里的苹果,“是阿娘糊涂了,这苹果你路上拿着,寓意岁岁平安。”
孙启嫣接了过去,正要说什么,忽听院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她恍然往窗外看去。
迎亲的队伍来了!
虽然来了,但不能着急把女儿送出去,新郎要想接走她的女儿,还得经历好几道坎儿。刘氏给她盖上销金盖头,低声询问:“昨夜给你的册子看了么?”
孙启嫣俏脸一红,水眸潋滟,又娇又软地嗔了声:“阿娘!”
昨晚夜深人静时,刘氏悄悄给她留下一本半旧的册子,让她就着油灯翻一翻,对明天的洞房花烛夜有用。孙启嫣好奇里面写了什么,等刘氏离开后翻开看了看,谁知道居然是人体画册,而且里面的人都不穿衣服,全是一男一女,在用各种姿势结合!
孙启嫣浑身如同煮熟的虾子,匆匆看了两眼,赶忙便把那册子合上了。
她知道阿娘给她看这个是什么意思,新婚之夜,不就是为了做那事么?阿娘是怕她无知,才早早地让她熟悉一遍。
可是她真看不进去,那上面画的东西太羞人,她实在难以想象跟陶靖做这种事的场景。
见她走神,刘氏笑着道:“阿娘知道你脸皮薄,但这是不可避免的。”
她捂住耳朵,“我知道了!阿娘别说了。”
磨蹭了好一会儿,院外总算传来声音,想必新郎就快到跟前了。刘氏给她盖上销金盖头,跟婆子一起扶她起来,心中可谓滋味万千。
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眨眼就成别人家的媳妇了。
就算再不舍,还是要送出去的。
菱花门被人叩响,婆子问了好几个问题,故意刁难门外的陶靖。陶靖耐心地一一回答,他始终含着笑意,任凭她们怎么不讲理,他都不生气。
终于门开了,刘氏领着一身嫁衣的孙启嫣出来,把红绸递到他手上,“嫣儿就交给你了。”
陶靖郑重地接过,看向一旁头戴盖头的姑娘,笑中带着几分柔情,他走在前头,“走罢。”
新娘脚不能沾地,婆子便背着她一路来到孙府门口。迎亲的彩舆在门口等了许久,婆子弯腰把她放了进去,放下丹凤朝阳的帘子,扬声喊了句:“吉时到,起轿——”
又是一阵炮竹声,一众人马调头往回走,新郎骑马走在最前方,器宇轩昂,仪表堂堂。道路两旁多是看热闹的人家,孩童拍手跟着队伍往前走,婆子便从怀里掏出几块糖递给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笑盈盈的。
*
比及陶府门口,一阵沸反盈天,宾客早已到齐,正在门前等候。
天已黄昏,远处一片橙黄色,照得彩舆更加五色斑斓。
陶靖接过仆从递来的弓箭,拉满弓弦,精准地射在彩舆上方的木头上。底下一片叫好声,夸赞新郎射术精湛,他收回长弓,谦和一笑。
陶嫤上前掀起轿帘,扶着孙启嫣走下软轿,把红绸的一头放到她手上,另一头放到陶靖手上。
傧相赞礼,喜气洋洋,陶靖看着红绸另一端葱白的小手,无声地笑了笑,领着她往里走。
跨过马鞍,走入大门,接着就是到正堂拜堂。
上方早已坐着双方父母,殷岁晴虽与陶临沅和离了,但到底是陶靖的母亲,是以今天也坐在高位。另一边是京兆尹孙知礼和刘氏,见新人入门,真是笑得合不拢嘴。
司仪扯着喉咙喊一拜高堂,二拜天地,夫妻对拜。
跪拜完毕,送入洞房。
孙启嫣从蒲团上起来,因被盖头挡住了视线,又跪得时候太长,脚下有些不稳。陶靖看到后扶住她的手臂,把她送入晋宇轩的新房中。
周围关系好的兄弟忍不住笑话他,他却不以为意,一笑置之。
到了新房,婆子送上一柄玉如意,“公子掀盖头吧。”
陶靖把玉如意拿在手中,看着床榻上端坐的姑娘,他一点点挑起她的盖头,逐渐看清她的花容月貌。十六岁的姑娘正是娇美的时候,她在大红幔帐下,衬得脸蛋透着薄薄红晕,美好到了极致。
她不敢看他,低头紧紧地握着手指头。
陶靖忽地笑起来,接过婆子手里的合卺酒,“娘子能喝酒么?”
孙启嫣耳根红了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么乖,真是让人想欺负。
合卺酒一人一杯,新郎新娘缠着胳膊喝下去,她太紧张,浑身都是僵硬的,不小心被酒呛进了喉咙里,可怜兮兮地咳嗽起来。陶靖替她顺了顺背,又用拇指拭去她嘴角的酒液,“别怕,我会对你好的。”
这一句话就像冰天雪地里的氅衣,结结实实地盖在她身上,温暖又安定。
孙启嫣真的安心不少,红着脸看他,伸手去够他的衣摆,“你,你等会还要去前院么?”
陶靖笑着点头,“前面还有许多人等着,不去怎么行?”
说罢安抚她,“你若是累了就先歇下,不必等我。”
她抿了下唇,固执地摇摇头,“我会等你的。”
不知为何,陶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他拉低了声音嗯一声,“等我也好,正好还有许多事做。”
“……”
等人走后,孙启嫣脸上的温度久久没褪下去。
她刚才说了什么?她怎么那么不知羞,还说要等他,万一被他误会了怎么办!
就算想解释也晚了,她悔恨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婆子见她脸红得厉害,暧昧地笑了笑,“老奴到外面守着,姑娘饿了可以先吃点东西。”
她没出声,这会什么都不想说。
屋里只剩下她的两个丫鬟,龙凤花烛照亮了一室光景,她懊恼地把头埋进臂弯里,任凭丫鬟怎么叫都不答应。
*
陶靖的脑袋搁在窗台上,偷偷观看新房里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