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璟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看向坐在他身上的李宸,忽然头大如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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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宸可不知道宋璟心里头才经过了一场怎样的风暴,反正她现在整个人都感觉很不好。她觉得宋璟这个棒槌实在是太难伺候了,不管母亲如何,日后她的兄长如何,他的仕途不会因此而受到任何影响,他想要为民请命也好,为天为地请命也好,统统都随便他,他还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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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宸想着就火冒三丈,于是她干脆俯下身,双手揪住宋璟朝服的衣领,“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从前你在中书省,爱折腾多久就折腾多久,后来到了御史台,天天顶着一脑门的官司回公主府,我还担心你天天想着弹劾旁人想得脑子都坏了,还想着法子为你排遣烦恼。你心中不痛快,跑到御史台过夜不回公主府,我都亲自到御史台接你了,你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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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给你天天往外跑,我就不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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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惯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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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一声惊呼,然后就被驸马长臂一身,手掌按在她的后背将她按了下来,接着他使了个巧劲,两人翻了个身,位置立即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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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宋璟双手撑在她的身侧,细长的双眸锁在她精致的五官上,他微微挑眉,语气十分轻柔,“您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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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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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十分难得见到公主好似舌头被猫叼走了的模样,笑了笑,“你确实很惯着我,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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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宸望着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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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却好似带着十分的耐性,目光似乎能看进她的心底,再次问道:“永昌,你到底为什么愿意这样惯着我?”
李宸一直在想,自己身为公主,心中再怎么喜欢宋璟,在旁人眼里看来,他不过也是公主的臣子,理所当然是该对公主言听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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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她心里,却并不只是将宋璟看做是一个臣子。从两人大婚后至今,她从来就没有端过公主的架子非要宋璟怎么样,甚至每天晚上的掌灯她后来嫌麻烦,都直接取消了。虽然成为公主之后,她觉得自己将近二十年的人生差不多是活到了狗身上去,可总是比宋璟多了那么一辈子,因此心态上也常以长者自居,只要不触及底线对宋璟那是什么都说好,什么都顺从。她觉得自己愿意这么惯着宋璟,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她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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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面对着宋璟灼灼的目光,李宸实在说不出来我就是愿意,没有其他理由的,反正不惯着你的话大概就会换个人来惯。可是要她向从前那样花言巧语免费大放送,此情此景,话就好像是哽在了喉咙一样,不上不下,总之就是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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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宸进退维谷地僵在了原地,只能这么傻傻地看着宋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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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却好像是看穿了什么一样,意味复杂地笑了笑,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去,语气也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就是淡淡的:“不是因为我是宋璟,只是因为我符合你期望中的那个模样,所以你才这样,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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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日在马车上的人不是宋璟,可只要他符合李宸心中的期望,李宸也会这么惯着他,顺着他,给他好像自己得到了大唐最尊贵的永昌公主的情爱这样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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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这样的。”李宸下意识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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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看着她,李宸觉得他的目光实在是让她太过有压力,抬起一只手捂在了双眼上,语气有些含糊,“不是你想的那样。广平,难道男女之间的这些事情,非得要说得这么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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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沉默着看了她一小会儿,然后缓缓起来,在旁边坐直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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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宸还躺在原地上,先前难得的片刻清明如今又不敌酒意,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又有些发晕,可是她和宋璟之间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拖下去她会感觉自己像是个玩弄感情的混球,太不是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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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宸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微醺的脑子有些不听使唤,她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捂在眼睛上的手放开,好似一汪秋水的眼睛就对上了宋璟的,“即使我说得明白了,你心中若是不信我,我说了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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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神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公主总得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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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宸没辙,朝他伸手,示意他拉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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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扬了杨眉,向她搭了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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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宸坐在他身侧,笑了笑,语气也有些漫不经心:“广平,你知道像我这样生在天家的人,是不愿意谈什么真心不真心的。你如今身在朝廷,莫非看不明白吗?我母亲处心积虑,利用父亲留下的遗诏将三兄废为庐陵王,又将四兄扶上帝位,这其中尽是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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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宸没有看向宋璟,她组织语言好像是有些吃力一般,说说停停,“母亲从前说她所思所想,不过都是为了父亲,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后来她废黜三兄,将四兄扶上帝位,说的也是这样的话。既然是这般,那么如今她在洛阳为武家祖先建庙,改旗易服,难道也是为了我的父亲和大唐的江山社稷吗?”李宸说着说着,就好像是要豁出去了一般,“你心中也比谁都明白,我母亲想要什么。可是你和狄仁杰等人为什么还要对她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