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蓦地站了起来,她放下了纸方子,径直走出了寝殿。
“公主,您要去哪里?”小夕一慌,连忙追了过去。
殷宁快步走入了顾清棠平日休息的书房,她走到了衣柜边,打开了衣柜,果然看见一个小袄子叠得整齐地放在常服上。
眼圈微微一红,殷宁吸了吸鼻子,将小袄子抱了起来,嗔道:“顾清棠,你就不怕本宫真的杀你么?”
小夕听得害怕,小声道:“公主……驸马爷已经很惨了……”
殷宁苦笑一声,眼泪却涌了出来,“是么?”说着,她轻轻抚上小袄子,目光落上袄面之时,却觉得小袄子上的布有些怪异。
这是由一块补了好几块布的破衣缝成的小袄子,再细细一看,这布面不齐,甚至还有纽扣留下的针印,这是一个用破衣裳浆洗干净后改成的小袄子。
殷宁觉得有些熟稔,偏偏就是想不起来这件破衣究竟在哪里见过?
小夕看见殷宁神色甚是不好,低声问道:“公主,您可是身子不舒服?您这样子,奴婢看了实在是害怕。”
殷宁微微摇头,“回寝殿吧。”
“是。”小夕点点头。
当殷宁回到寝殿,她将小袄子覆在小腹上,看着“六”号纸方子,忍不住把纸方子打了开来——花灯满京华,公主可有想到什么?
殷宁怔了怔,“花灯满京华?”
顾清棠到底想说什么?
殷宁想不出来,她又把“七”号纸方子打了开来——驸马府一切可安好?
“公主,夜深了,该休息了。”小夕实在是担心小公主的身体,低声劝了一句。
“本宫还不想睡。”殷宁摇摇头,接连把“八”、“九”、“十”三个纸方子打开,上面一一写道——
可请杂耍班来唱一出欢喜戏,公主若是笑了,回“是”。
若是公主还是不欢喜,那就去请长公主来陪陪她,长公主请来了,便回一个“是”。
这几日,公主可念过我一次?
殷宁心头暖得厉害,却咬牙道:“顾清棠,本宫是真的想听一出戏,你一个人唱给本宫听的戏!”
“公主……”
“小夕,明日你还是去放风筝,但是风筝上面什么字都不要写!”殷宁定定看着小夕,“明日再给本宫选个抽人最疼的鞭子来!”
小夕愕然看着殷宁,“公主,您这是要……做什么?”
“待她回来,本宫要好好审问一下她!”殷宁握紧了拳头,“看看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是瞒着本宫的!”
“额……”
“你退下吧。”
“是。”
小夕战战兢兢地退出了寝殿,总觉得小公主自打从天牢回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在看完了那些纸方子后,怎的会突然想审起驸马来?
微风吹入寝殿,微微地有些凉。
殷宁起身走到窗畔,看着小院中那棵枝叶繁茂的梨花树,心底幽幽道:“顾清棠,你以为本宫是那么好招惹的么?你曾经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树影斑驳,月华倾碎。
殷宁惊觉自己此刻最在意的已不是顾清棠的女儿身,而是顾清棠说的那些款款情话中,到底有多少是真?
“不是的!不是的!本宫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殷宁下意识地否决了这个念头,她连忙把小窗关上,摇头自言自语道,“本宫怎会喜欢一个女人?当年不会,如今也不会!宛娘也好,顾清棠也罢,本宫不会喜欢,绝对绝对不会喜欢!”
闭上双眸,顾清棠的笑脸却从心头浮现出来,那一双浅浅的梨涡,那一双清澈的眸子,还有那一声温柔的低唤——阿宁。
“本宫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殷宁坐倒在了窗下,低头看向小袄子之时,只觉得视线一片模糊,她哑声唤了一句,“顾清棠……明知道这是天下最荒唐的事……偏偏……我还是让你入了心……从此阴魂不散……”
今夜,似是特别漫长,驸马府如是,天牢亦如是。
狱卒们绕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等,为了能向殷长安复命,只好编了一个谎话,说是有野猫经过踩到了碎砖,才会发出异响。
殷长安半信半疑地挥手屏退了众狱卒,定定看着顾清棠,“顾清棠,你实在是让朕太不放心了。”
顾清棠淡淡笑道:“陛下的心本就不该放在我的身上,您应该看的是大局、是天下,而不是我这枚不起眼的棋子。”
殷长安凉凉地笑了笑,“你今日的解释,朕姑且信你。”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来,倒出了一粒药丸。
“陛下难道想用药物来控制我?”顾清棠平静地问了一句。
殷长安冷笑道:“你还算不笨,此药七日发作一回,你只要乖乖为朕办事,不再出什么纰漏,朕便每七日给你赐一粒,可解药性发作之苦。”说完,便将药丸递近了顾清棠,“吃了它!”
真是什么倒霉的都遇到了!
顾清棠接过药丸,轻轻一叹,问道:“这药丸如此厉害,为何陛下不给年太尉也发一粒?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你以为年太尉那老匹夫会吃朕赐的东西?”殷长安喝了一声,威胁道,“顾清棠,你若是不吃,朕……”他的目光放肆地上下打量着她的身子,“便换种法子让你知道,你的主子究竟是谁!”
顾清棠摇头一笑:“陛下就不怕用强之后,我在这里自杀么?”
殷长安也摇头一笑,“你不会的。”
“哦?”
“你若死了,皇妹再嫁也是天经地义……”
“陛下!我吃!”
顾清棠将药丸毫不迟疑地送入口中,干脆地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