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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制保镖_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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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多岁的青年,在他怀里轻得有如一束柳条,折出低垂的纤细脖颈——他好像已疲倦至极,顷刻就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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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朗很快就发现,安致远的作息时间很不稳定,他时常会在实验室忙到后半夜,或是通宵,就算正在吃饭或休息,只要脑中忽然冒出了什么思路,就会抛下一切扑进实验室。日子久了,连他的助手们也个个眼圈泛青,却没听到什么埋怨之言。

  这个男人,正以燃尽生命的方式追逐着他的梦想。苍朗的心情因为这种想法而有点沉重。

  有时他很想劝他爱惜身体,但只要看见他工作时,那双从阴郁中绽出眩目光芒的眼睛,就想起长夜将尽的海面上冲出的晨曦,那些尚未出口的话顿时蒸发——那是一种足以剥夺语言的极致美丽。

  安致克隔几天就会来别墅,吃饭或是过夜。在安致远面前,他似乎是个永远长不成熟的弟弟,活泼轻滑地说笑,大声地吵闹抱怨,偶尔别扭地撒个小娇。苍朗若不是见过他对外的一面,定会把他当成典型的青春期少年。

  两周后的某天,苍朗终于忍不住对安致远说:“黄昏的海滩很美。”

  安致远翻着实验报告,漫不经心地点头,“你去吧,别老呆在我身边,闷。”

  “我想带你去。”

  “哦……”安致远随口答道,忽然抬头:“什么?”

  苍朗简洁而清晰重复了一遍:“我带你去。”

  安致远看着他的神情,一时有点眩晕,愣怔片刻才说:“我不喜欢坐轮椅。”

  “有我在,你不需要轮椅。”

  直到车子开到海岸边,安致远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被苍朗说服——他本有份数据统计,计划在今天出炉。

  但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再惦念工作,好好欣赏美景吧,他对自己说道。

  果然不需要轮椅,苍朗抱着他沿海滩走了很远,一滴汗也没流。

  安致远有些惊奇地用指头抹了抹他的脸,“不累吗?其实我还是很有分量的。”

  苍朗嘴角的肌肉抽动一下:“我25公里越野时背的包都比你重。”

  安致远无语。

  海浪卷着白沙在脚下温柔地涌动,安致远看着那层层堆叠又逝去的细白沙粒,忽然有种埋身其中的冲动。

  他示意苍朗放他下来,然后脱去鞋袜,把白皙的双足贴在柔沙上。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失望仍然在眼底沉淀成墨蓝的乌云。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沙粒,喃喃道:“这么软的沙,踩上去一定很舒服吧。”

  苍朗在他身边坐下,看指间沙被风吹送,点点落在他的脚趾。

  “有康复的可能吗?”

  “有。”安致远沉郁地笑了笑,“几率低于5%,我努力了三年,已不再寄望于幸运。”

  他平躺下来,望进晚霞极深处,“我的时间总是不够用,不能再浪费在这双腿上。”

  此刻任何抚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苍朗低头,注视他饱满光洁的前额,被风撩乱的发丝在那上面轻盈跳跃。

  安致远慢慢闭上眼睛,轻而长地呼吸。这样的他看上去,宛如一截雪白颓圮的石雕,历经千载岁月,残缺而完美。

  苍朗蓦然有些喘不过气,虽然只是短短一刻,却令他警觉而惊心——当年即使顶着毒日,伏在高温蒸腾的天台上,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地等待目标出现,也没有这样近乎脱水的感觉。

  是他退步了吗?

  他深深地吐息,迅速调整身体状态。浑身上下还是像以前一样充满力量,但总有些什么东西不同了,不在皮肤,不在肌肉,不在骨骼……在哪里?

  他没有放任自己去思索这个问题——它虚无缥缈得有些可笑。

  他回过神,目光重新凝炼成锐意的锋刃,“你收到的恐吓信,除了给我看的那些,还有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安致远霍然睁眼,脸上流露出苦涩的表情。

  “有些我处理掉了,”他转过身,背对着苍朗,低低地说,“没办法把那些东西留下来……曾经有个四个月大的胎儿,血淋淋地封在塑料袋里,上面贴着标签,写着‘命运之子’。”

  “什么意思?”

  “有一部分人反对研究和改良人类基因,认为无论残缺、疾病、死亡,都是命运的恩赐,不可回避,不可抛弃。他们宁可看着自己的孩子死掉,也不愿意我们克隆个体进行器官移植。”

  苍朗不是很明白这些,只是坦呈自己的想法:“每次我徘徊在生死边缘,唯一的念头就是拼尽全力活下去。”

  安致远的肩膀颤动了一下,“即使活下去的代价是痛苦?”

  “是。”苍朗决然道,“除非有更重要的理由,战胜了生存的本能。那也应该由我来选择,而不是命运。”

  安致远沉默了。

  夕阳的最后一抹金晖沉入海平面。“回去吧。”苍朗说。

  安致远凝望着天际渐明的暮星,微微点头。

  苍朗抱起他,朝停泊在岸边的车子走去。

  湿润的海风吹起衣摆,飒飒作响,安致远忽然轻声说:“日落的海,的确很美。”

  “你如果喜欢,可以每天来。”

  安致远认真想了想,摇头叹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碱基对优化实验已进行到临床末期,实验结果对这次大会议题至关重要,如果这项研究得到国际普遍认可,就可以推动各国对基因改良的合法化进程……”

  见到他眼中深郁的灰烬顷刻被点燃,苍朗觉得是否听得懂其实也无关紧要。

  “那就隔几天来走走,或者,等到会议开完之后?”

  安致远脱口而出:“那时期满,你我已各行其道。”

  苍朗从柔软的沙滩踩回坚硬的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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