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都被这效率惊呆了,虽然她说要尽快,但也不至于快到一顿饭的功夫便安排好了吧?看这奏折的厚度,估摸着都不够时间写的。
这封奏折当然不是临时写的,事实上自从楚翊下旨,礼部就开始准备这件事了。于尚书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做了十余年了,更是历经了四朝,他比旁人看得更清楚,新登基的元兴帝虽是女子,但在果决之上远胜当初失了锐气的延平帝,君臣相争,最后妥协的人一定不会是她。
于是礼部早早就做好了准备,然后今日楚翊吩咐下来之后,一散朝尚书大人就兴冲冲的回去取了奏折,又兴冲冲的跑来泼冷水了。
是的,泼冷水,不是邀功请赏,而是泼冷水!
“明年?!于卿你在跟朕开玩笑?!”楚翊接过那封奏折后就翻开了起来,然后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的眼睛猛然瞪大,看着于尚书的目光简直有些不可置信。
程子安略有不解,尚书大人淡定异常。默默的欣赏了一下皇帝陛下变脸,于尚书格外真诚的说道:“自然不是玩笑。礼部也是循例而为。陛下大婚和册封仪式都需准备,尤其是大婚,寻常世家娶亲,六礼也得准备小半年,遑论陛下,半年不算长了。”
楚翊闻言立马反驳道:“不对啊,朕给李霖赐婚,这才小半个月,他婚期就定在下个月,都没一个月就准备好了!”朕为什么要等那么久?!
尚书大人给出了解释:“李家和邹家早有准备,陛下赐婚后又有礼部协助,自然是快的。”
楚翊只觉得兜头一盆冷水浇下,之前的兴奋瞬间减半。她突然间很后悔自己之前“浪费”来处理政务整顿朝纲的那几个月,然后也是第一次对李霖那家伙产生了一种类似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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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兴元年九月初五,宜嫁娶,正是李邹两家选定的黄道吉日,李霖的婚事便是定在了这一天。
这日一早,身为新郎的李霖自然早早便起来梳洗准备,应邀去做男伴的程子安也是早早就收拾妥当,出了门骑着马直奔李家。
程子安去得算早,李家的家丁引她入正厅稍待的时候,那里还没什么人。不过没一会儿功夫,便又有几个男伴先后来了,齐齐聚在了正厅里等李霖这个正主。这些人都是与李霖交好的,除了一两个是在李霖入工部之后认识的,其余人还是与程子安熟识的那些旧时好友。
李霖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但有些时候意外的细心。早先程潜的事情传回京城后,果然有不少两人曾经的好友对程子安摆出了避之不及的姿态,直到后来她被皇帝陛下定做了皇夫,这些人的态度才有转变。只是这样的转变已然挽回不了旧时情谊了,今日李霖成婚邀请男伴,便是一个都没请。
正厅里这几位,算是难得没有见风使舵的,如今程子安与他们倒可谈得上一句真心相交了。
几人见了面,自然先寒暄了几句,不过也没等他们说太多,作为正主的李霖便是出来了。他今日穿了一身大红喜服,头发束得一丝不苟,再加上脸上那满满的喜气,显得神采奕奕,看着倒是将寻常七八分的俊朗衬出了十分来。
诸人忙上前去道了声“恭喜”,李霖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得很是开怀:“今日劳烦诸位了。”
能被邀来做男伴,自然都是关系极好的,几人对于这客套话都不放在心上,嘻嘻哈哈的笑闹了起来。不过没闹一会儿,便有李家的家丁前来提醒,吉时将至。
李霖出来前已经拜会过家中的长辈了,这时候只等着出门迎亲。他听闻提醒后下意识的又将自己身上整理了一回,没片刻,吉时便到了,外面鞭炮声响起,众人随着李霖一起,骑上骏马抬上花轿,在吹鼓手的奏乐声中出门迎亲去了。
今日并不是程子安成亲的日子,可是看着眼前这般的热闹,她却也不由得想起自己与楚翊成亲时会是何等模样?必然是比李霖的婚礼更为隆重,也必然是比李霖的婚礼更为热闹,可她大约没有机会抬着花轿去迎亲了,更不可能坐上花轿,想想总觉得有些微的遗憾。
程子安正骑在马上走神,突然间便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循着所感方向望去,便见着路边一座酒楼的二楼之上,楚翊正倚在窗边笑盈盈的望着她。
今日李霖成婚,楚翊是要到场观礼的,但作为皇帝,她显然不可能跟着这班年轻人一起玩闹,顶多就是婚礼开始前踩着时间现身,等到仪式结束就又要回宫去了。这样可看不着什么热闹,更看不到当男伴的子安少年,所以陛下决定微服出宫了。
皇帝陛下的任性程子安早见识过了,因此乍然在大街上看见也不觉得奇怪。看着楚翊笑盈盈的模样,她也不禁扬唇一笑,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
今日做男伴的少年显然特意打扮过自己,锦绣华服,白玉为冠,随在新郎后面打马游街,看上去意气风发俊朗非凡。她长得好,哪怕不是今日的主角,竟也没被穿着醒目红袍的新郎比下半分去。
喜好看美人的楚翊自然看得眉眼弯弯,但在这大街之上,能看见美人的自然不止她一个人。
程子安脸上的笑尚未收回,几枚果子便向她扔了过去。
☆、第195章 那个赴喜宴的女帝
能随在新郎身后当男伴的, 通常都是未成婚的少年郎。楚国的民风例来开放, 在跨马游街的迎亲路上被路边的姑娘小姐看中了, 掷果扔花什么的都是常事,若是缘分正好, 说不得还能再成一段姻缘。
程子安第一回给人当男伴, 之前又正好分神去看楚翊了, 冷不丁几个水果扔来,她听着那风声还当有人暗算她呢, 想也没想就一个侧身躲开了。然后便见着几个青青红红的果子擦身而过, 直直的砸在了正巧驾马走在她身侧的另一个男伴身上。
那人是英国公家的次子,姓徐单名一个轲字, 原本与程子安的交情不深不浅,不过上一回李霖给程子安摆接风宴时他倒也是在的。后来程潜的事传开,徐轲反应寻常,对程子安依然不很热络, 却也不曾疏远,于是两人渐渐走得近了些, 如今也能说得上几句话了。
徐轲正策马走着, 冷不丁就被斜地里飞来的果子砸了满怀, 好在那些果子个头都小,扔的人也没用多大力道,砸在身上倒不痛。
程子安知道那果子本是冲着自己来的,却因着自己的避让砸了别人。她心下有些过意不去,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却见徐轲拿着那几个果子眉开眼笑的,一扭头就冲她和身边的几个男伴道:“有人冲我扔果子了!我刚才没注意,你们有看见是哪个姑娘冲我扔的吗?”
徐轲话音落下,又是几个果子扔了过来。这回几个人都看见了,那果子并不是冲着徐轲去的,反倒是冲着程子安,只被程子安再次不动声色的避开了。
徐轲哑然,也不因为之前误会了而尴尬,反倒冲着程子安笑得揶揄:“原来果子不是给我的,是给子安的啊。也是,我长得不如子安,也不知这些姑娘们知道你已经定亲了,得多失望。”
程捷和女帝的故事在京城传得纷纷扬扬,随便拉个人出来都能说出一段。可事实上他们这些人距离寻常百姓真的太远,除了在酒楼茶馆里听些故事,双方并不可能产生什么交集,以至于满城的人都知道程捷是皇夫,却并不认识她那张脸,也不知此刻骑在马上的俊朗少年就是未来的皇夫。
程子安听了徐轲的话却是眉心一跳,此刻她早已经反应过来那些果子的涵义了,于是也顾不得回应,连忙扭头往楚翊所在的那座酒楼看去。
众人因着她的动作随之看去,却见那酒楼的二楼窗边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唯独有一个窗口,窗户大开着,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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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路上的小插曲没几个人放在心上,除了程子安心中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婚礼继续热热闹闹的进行着,一行人吹吹打打很快就到了邹府,然后李霖拜会了岳父岳母,又贿赂了舅爷,在男伴的帮助下没费太多周折便顺利的接到了新娘。
拜别双亲,新娘上轿新郎上马,风风光光的再次启程,抬着花轿绕城许久,终于把人接回了李家。
李霖当先跳下了马来,走到花轿旁,按规矩不轻不重的在轿门上踢了三脚。他刚收了腿,便听到里面传来“咚”的一声,那力道,似乎比他踢轿门时重了不少。
程子安和一众男伴这时候早下马凑在一旁了,听到这一声,徐轲当即笑道:“看来嫂夫人脾气颇为强硬啊,李兄将来少不得……嘿嘿……”
未尽之言都听得懂,就那踢轿门的动静来说,李家很可能要出一个妻管严了。
李霖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未变,只冲着众人摆摆手道:“去去去,你们懂什么,我就喜欢二……我就喜欢我夫人这脾气,不行啊?”
众人哄笑一声,新娘也从花轿里出来了。
跨火盆,入门,李霖牵着红绸走得小心,时不时就会低头去看邹颖脚下。旁人都能看出他的用心,对于他之前的话,倒也多了几分信服。
到了大厅,李尚书和李夫人早已经等在那里了,不过本该端着在堂上等待新人跪拜的两人此刻却并没有坐在主位上,反倒只做了陪坐。看着新人到来,李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就连素来摆着个严父连的李尚书,今日也半点儿没收敛喜色。
“爹,娘,孩儿把人接来了。”李霖喜滋滋的冲着二老道。
李夫人笑呵呵的点头,连道了三个“好”字,看着新娘的目光中透着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