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空荡荡地病床上。
留下一块方方的影子。
“我在七岁生日时,第一次看见科林斯。”Jimmy站在床边,面向著墙壁,许久,轻声说道,“那时,他已经五十六岁了。”
那一年,他生日那天,妈妈带他去看一个陌生人。
第一次,在外面,据说,他们为他办了一个生日Party。
“他有时候说话会有些奇怪,你不用理睬。”母亲拉著他的手走过去。
“其他人也都那样对我说。”病房里,Jimmy说。
那个Party,在海边一栋陌生的白色房子里举行。
他见到了很多人。其中,有一个高大冷峻的年轻人,他後来,在溜冰场打架之後,重新见到了──那时,那人已不再年轻。更多的人,他几乎从没有再见。
他站在妈妈身边,看著那个有点上了年纪的高个子老人跟妈妈说著话。
第一眼,他就知道那个人很爱妈妈,不会伤害她。於是放了心。
後来,Eliza离开了,留下他跟那个人单独在一起。
他们抛下了所有祝福的人,走向海边,赤脚踩在沙滩上。
他们沿著海滩慢慢走著。
穿著小西装的Jimmy,摇摇晃晃地跟在老人身後,许久,他们什麽话都没有说。
老人在海边停了下来,看著大海。脚下,不远处,就是白色的泡沫。
老人似乎若有所思,弯下腰抓起了一把沙子,忽然回头看看他,脸上挂著神秘的笑容。
“Jimmy,你看,世界上什麽最多?”
老人说话似乎带了奇怪的口音,小Jimmy只能勉强听清,他紧张又惊讶地看向老人手里,没有想到老人会突然问他问题。
──老人苍老的手里,抓了满满一捧细沙。
“沙最多,”但是老人并没有让他回答,自己说了出来。
“你能数得清楚吗?数不清楚……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最後,都是沙……”老人抬头重新看向眼前的大海,沙哑的声音渐渐像在自言自语,“茫茫无际……”
“……人就像沙……”老人松开手,沙子慢慢落到沙滩上“Jimmy,你要记著……”老人缓缓说,转回头看著他,“一个人有再多的权利力量,最终也不过是一颗沙……”
Jimmy紧张地听著,努力揣测老人的意思。
他盯著老人的手。看著那手里的沙慢慢从指缝间滑落,又被风吹散,像白雾一般散开,最後洋洋洒洒落在地上上,跟脚下更广大的沙混合在一起,终於──无边无际。
那一刻,周围静了下来,白色大厅的音乐好像突然分外遥远,没有了声息。
他们身边是滔滔的大海。呼啸的海风。
“我知道你能听懂。”老头看著他,忽然再次古怪地朝他笑。
Jimmy看著那个古怪的老爷爷,於是记住了他。
“小子,会弹琴吗?”
“……会一点……”Jimmy支吾说。
“好啊!我喜欢听人弹琴……”风里,他们重新向那幢白色的房子走去。
──今天,二十几年之後,在这间空荡荡的病房里,Jimmy知道,最终,老人确证了那句话:人在属於他自己的宿命面前,不过是一粒尘沙。
“我外公,死在去我墓地回来途中。”Jimmy看著病床,泪水再次落了下来,“我是看了新闻才知道。车祸。那天暴雨,公路塌陷。”
“有多少次,我梦见我外公,梦见他死去,我没法救他。或者我搂著他尸体,那麽轻,一点分量都没有。有时候少了腿,有时候缺了胳膊,血已经流干了,我哭喊著,却怎麽都找不回来。他不该死的!他是因为我死的,不去看我,他就不会死,是我害了他。”
“他对我实在太好,”Jimmy缓缓地说,“我离开家去读书时,他每周会去看我一两次。他从没这样对过别人,包括Eliza。”
“我对不起他。你知道吗?!我从没有照顾过他们!”
我曾经享受他们能给的,却什麽都没有给,然後看著他们走了,再也没法回来,你知道这感觉吗?!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没有再说下去。
房间里,一片沈寂。
只有纽约上午的阳光,依然清晰明澈,不识忧愁地落在墙壁上。
甚至透出几分欢快,无忧无虑。
第179章下
走廊上,突然一阵骚动。
眨眼间,他们听见了嘈杂的喊声、脚步声中有人大喊著伊恩的名字。
“──怎麽了怎麽了?!”
“她不行了!”
“快,快!”
五六只喉咙同时说著话,走廊上乱成一团。
“昆汀那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