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起,他就为这屋子做了多种打算,要随时能应对各种局面。
“不过其实,你比我快多了,我当时大概用了两个多小时,才从工厂找到这房子……你只用了一个多小时。”Rene最后说,尽量把语气放轻松。
“那么……你是怎么发现那工厂呢?”Anton重新打量着眼前的人。
“我花了两年多时间,找了几乎所有跟科林斯有关的案子,偷偷在晚上去过所有可能有关系的产业,最后找到那工厂……”Rene也看着Anton,明显犹豫了一下,“发现,这里……是他们最大的一个毒品加工厂,他们在这里最后合成和试验超高纯度的毒品以及一些别的东西;后来发现,这儿好像也是他们几个亲信跟人联系的地方……有时候,似乎有别的很重要的人到这里跟他们见面……”
Anton有点吃惊,Rene用了“产业”这个词而不是别的,但这疑惑只是瞬间一闪而过,并没有在脑海里过多停留,就被Rene后面的话重新吸引了注意力。
“现在,出了Will的事情……我很抱歉……”Rene说。
“抱歉?”
“抱歉现在……才跟你说,或许……也包括尼奥的事情……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Anton再次明显地察觉到了Rene的犹豫。为什么?Rene脸上的神情如此矛盾,就好像录口供时不得已合作的证人。一瞬间他脑子里再次闪过了斯特林奇,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让那人做这些?
“但是你为什么要查它呢?!”Anton注视着对面的人,目光炯炯。
“因为我对很多年前的两个案子有兴趣。”Rene沉吟了一下说。
“?!”Anton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我想知道,”Rene抬起了头,也凝视着他,一字一顿,“--二十年前,有一个人是怎么死的!!”
Anton震惊地望着他。
“二十年前,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死在离我很近的地方!”Rene继续说下去。
“我想知道是出于偶然,还是另有缘故--是谁杀了他。”Rene的眼睛因为激动而有些潮湿,但是目光像火焰般喷薄射向Anton,“--有些事情,过去多年,我想知道为什么。”
刹那间,仿佛被喧嚣的世间遗弃,周围的一切突然静了下来。
两个人在夜色里久久地对望着。窗外是迷离变幻的广告牌。
在他们周围,夜色正流水样的逝去。
他们对视着。
“……那对我非常重要!”许久,Rene说。
窗外,夜晚的喧嚣早已悄然隐退,只丢下这两个寻找答案的人,在屋子中央的地板上,孤零零地相对而立。
周围,一片寂静。
窗前,清冷的月光,意外地把两只剪影显得分外单薄。
广告牌变幻的灯光,有节奏地落在两人脸上、身上,一会儿明一会儿灭--明了又暗,暗了再明。
--亮起的瞬间,映出了两人眼里,复杂的神情。
“你还记得俱乐部杀手那案子里,看那些图片曾让我非常不安,因为……”许久,Rene再次开了口,声音复又变得深沉,“--我很怕血。”
“二十年前,我还很年轻,死的……是我非常熟悉的一个人。”Rene继续说下去,“那血腥味,经年不散,让我很多年都不敢再靠近那屋子!”
“甚至在今天,我在夜晚还会梦到那情景!”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再次出现了那个晚上、那间屋子里的情景。
他摇摇头,“每次看到夜晚的星星,我就会想起那些晚上,想到我从哪里来、我是谁……”那种痛苦才是最折磨人的,他拼命忘记,可是它们--这世界周围的一切却一刻不停叫嚣着提醒他。
两个人的目光一时变得分外很复杂。
“你从没跟我说过起这个……”Anton低声喃喃自语。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我又怎么能跟你说这个?!你我都清楚,两个男人,什么都不会是,只是玩玩罢了,我们什么都不会有。”Rene猛地把话题扯到了别的上。
Anton首先扭转了头,唰地拉上了窗帘,Rene转身“啪”得一声重开了灯。
灯光亮起,屋子里立刻重又变得安静了下来。震荡的空气,渐渐平复。
“我一般……周一、周四、周五晚上一定在这里,”Rene重新开口说,“以前顺便会去看Alex……”
Anton看着他,不由自主回想起以前,周二周三的晚上和周末的白天,正是他和Jimmy经常在一起的时候。
他没有开口,听Rene继续说下去。
“Miranda失踪以前,”Rene低声说,“他的演出是周一。本来俱乐部周末人就多,这样一来,有时候,那俱乐部周一甚至赶得上周末。”
Anton也想过,一个俱乐部把最重要的演出放在周一是很奇怪的,现在终于明白,那俱乐部最热闹的时候,也正是工厂里出货的时候。
“以前,我一直没怎么注意过Miranda……因为我对那舞蹈有抵触……你知道,那会让我想起别的……不好的事情--后来杀手的案子一出……”Rene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是没有再说下去。
Anton听见Rene的声音低下去,转回头,灯光下,赫然看见了Rene领口下新鲜的吻痕,黑色的上衣里,Rene没有穿衬衫,敞开的领口里,赤裸的皮肤上,那几道吻痕非常醒目。
Anton打量着那吻痕,终于什么都没有说。
“那么……”Rene抬起头,询问地看向他,迎面看见他的目光,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扭转了头,躲开了他的目光,一边伸出手,扣上了上衣的扣子。
屋子里陷入了片刻难堪的沉寂。
“我礼拜一过来,你礼拜四!”忽然Anton大声说,斩钉截铁地分了工,放下杯子大步向外面走去。
“你……要回去了是吗?”Rene急忙起身跟上来。
“还有什么其他的?”Anton听见他问猛地转回头,认真注视着Rene。
“……没有。”Rene退后了一步。
“恩。”Anton于是转头去开门。
“Anton……”Rene伸手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