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看了看一屋子的人,的确也没有什么知名演技派,再加上她在镜头前的表现其实是作弊,所以她认为露西眼光真的不错,“但在你跟前我没什么信心,你有名也有演技,又很漂亮。我呢——”
她耸了耸肩。
“不,”露西.刘摇了摇头。“虽然你说得都对,但反而是我在你跟前没什么信心。如果我们表现得一样好,我觉得应该是你得到这个角色。”
“为什么,因为我便宜?”珍妮问。
露西.刘很平静、很自然地说,“因为你是白人,我是亚裔,其实就这么简单。”
珍妮没话说了——事实上,她之所以还会去试着完成所谓制霸好莱坞的任务,完全是因为她起码自身条件不错,是个白种美女,如果她是原身穿越过来,又或者重生到亚裔身上,那么陈贞根本都不会去试。演艺圈是全美国种族歧视、性别歧视最严重的行业,这并不是因为从业者心胸狭窄,而是市场浓缩观众喜好需求的自然结果。
不过具体到《芝加哥》,从最后结果来看,最终得到角色的还是露西.刘,所以珍妮对这一次试镜的信心依然不大,她说,“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一会试镜出来以后我等你,然后赌赌是谁得到这个角色?”
“哈哈!”露西被逗笑了,“没问题,我们可以在午餐时候商量赌注。”
试镜间门口开始叫珍妮的名字,珍妮来不及多说什么,和露西点头笑了一下,也不理会室内投来或明或暗的眼光,整理出最好的状态,走进试镜间里。
当然一如既往,试镜间里有好几个人,不过让珍妮吃了一惊的是,坐在长桌后的两个人里,居然有一个是导演罗伯.马歇尔本人。
看来,马歇尔对自己的第一部电影非常重视,所以连几分钟的角色都要亲自试镜。当然他这一坐,另一个人也不会是别人了,应该就是制片人,或者制片方的代表,毕竟只有这样一个级别的人物,才能抗衡导演的决定,不把试镜会变成导演的一言堂。
珍妮在心底快速地想着,冲导演和制片方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笑容她练习过起码一周,绝对绚烂。
“珍妮,我们都看过你的视频简历,虽然你的履历薄弱,但你胜在够漂亮。”马歇尔开门见山,一边用手势示意珍妮就坐,一边翻看资料。“而且你能歌善舞,这对电影来说很重要。”
珍妮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视频简历,这估计又是切萨雷的手笔,她保持微笑,“谢谢。”
“不过,你最终进入面试名单,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喜欢你身上的好莱坞黄金时代气质,嚣张、性感,非常的老好时光,”马歇尔说,“但吉蒂这个角色需要多一些暴躁的感觉,她疯狂、绝望,就像是末路狂花一样,有一种野兽派的迷人气息,现在我希望你做几个暴躁的表情。”
珍妮没想到马歇尔居然连读剧本试演都没安排,直接就上了基本功考核。她有些本能的慌乱,但还好,这几个月做的充足准备救了她,即使没有金手指的帮助,珍妮也很容易地沉浸到反复练习并且观看过成品的角色里,以‘吉蒂’的身份对着镜头露出了几个似笑非笑的不屑表情。
她表演得比较内敛,仿佛面对的是正在不断提问的无聊记者,而她正在看着对方的笑话。
“很好,现在希望你来几个狂怒的表情,你能分清区别吗?你可以说些台词,自己编就好。”马歇尔立刻往下说,没给她什么调整的空间。
珍妮感觉如果她停下来调整,可能要丢分,她甚至来不及选片开金手指,只能凭着多次的练习,本能地在虚拟的狱警手下挣扎扭动起来,冲着记者嚷道,“我给你三个字——去死吧!”
“OK。”马歇尔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现在你能给我唱几句吗?”
珍妮只好立刻抽离情绪,给马歇尔唱了《芝加哥》剧里的名曲《Nowadays》,这首歌她因为一直很喜欢,也学过,自我感觉倒是唱得不错的。
然后面试就到此结束,她根本没有颠倒众生的时间,就是想要惊艳导演也没这个机会。珍妮走出去的时候觉得自己刚才经历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人情试镜,对方完全就是走个过场,然后就可以把她刷掉了。
她和露西的姓氏字母很接近,所以她之后就是露西.刘,珍妮稍微计算了下,她在试镜间里只呆了五分钟,可能是所有人中最短的一个,而露西.刘进去了足足二十分钟。
她出来的时候面上还是笑盈盈的,显然,这是一场很愉快的面试。
虽然早有准备,但珍妮的心情还是很糟:这场试镜应该没戏了,她已经错过了这个大好的机会。而最让人沮丧的,并不是她的失败,而是她根本没有表现,就已经被人先行判负。
注:好莱坞有经纪人(Agent)和经理人(Manager)的区别,经纪人负责谈片约、片酬、合作细节,经理人主要是维护各方关系、确定档期,打个比方,经纪人是爹,在外打拼给小孩挣钱(谈好片子、高片酬),经理人是妈,负责照顾好小孩(明星工作顺利,和各方关系都不错)。还有一大区别就是,经纪人只管她的一个方面,电影就是电影,唱片就是唱片,诸如此类,但经理人会把明星的所有业务都统筹起来。
很多人是从找到经理人起步,得到一些面试机会,入行打开局面后拥有自己的经纪人,但也有一入行就有经纪人的,比如说珍妮,也有一些明星没有经理人,但是没有经纪人的情况较为罕见。
☆、第二十五章 切萨雷的Showtime
虽然曾对《芝加哥》试镜寄托厚望,但珍妮也还不至于自信到认为自己就必定成功的地步,而且她的城府和自尊也不容许她在明白自己没戏以后立刻变脸,所以,当露西.刘和她打招呼的时候,珍妮强迫自己露出微笑,“看来我们的打赌已经有结果了。”
“是的,但午餐邀约依然有效。”露西笑了,“毕竟,我们还没商定赌注呢。”
她们去吃了午餐,在珍妮吃过的所有社交性餐点里,这一顿是最愉快的——她们都要了沙拉,刘玉玲多喝一碗清汤,珍妮只喝水,这就使得整个用餐过程没那么难熬了,起码珍妮知道对面的同伴也在忍饥挨饿,抵御着美食的诱惑。
作为出生在纽约皇后区的第二代移民,刘玉玲的性格其实比较美式,开朗爱笑,并非屏幕形象那样的冷艳神秘,但因为父母的关系,她性格里又还有一些亚洲文化的痕迹。也许是因此,两人聊得挺投机,珍妮毫不避讳自己现在经济上的窘境,“这个试镜告吹以后,我想我可以安心多遛几条狗了。”
刘玉玲也和她说起自己在90年代的艰难困苦,“从小我就尝够了贫穷的滋味,14岁那年,我和我哥去地下黑工厂做事,进去以后我就被薰得快哭了,那天我发誓我一定要成功。但我没想到那一天在我18岁时候没来,大学毕业后也没来,甚至十年后,我24岁时也没来。”
她耸耸肩,“我22岁的时候开始得到演出机会,在电影里打酱油,当时我以为那就是我的大突破了,然后你知道什么吗?之后的七年,我没法靠演艺工作养活自己。直到29岁我才拿到了《甜心俏佳人》的角色,算是正式开始了我的事业。这期间我无数次问自己,‘亚裔在好莱坞能存活下来吗?我能抢赢别人吗?如果说每年好莱坞有2000个演出机会,适合白人女演员的角色可能有1400个,黑人和拉丁裔可以争抢剩下的500个,剩下适合亚裔的,100个都不到,大部分还都是小角色’,我能坚持下去吗?”
“但你坚持下来了。”珍妮当然知道她坚持下来了,而且很难得地,在这七年间,她的演技有很大的进步,可以扛得住《霹雳娇娃》那样的大制作主演,然后——她的路当然也没有变得更宽,但在好莱坞,露西.刘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是,我坚持下来了,”露西摊了摊手,“非常不容易,到现在我也经常难以相信我真的成名了,过去三十年的那种生活已经真的过去。”
她没有提刚过去的试镜,但珍妮明白露西的意思,在那七年里她肯定有无数个失败的试镜,而珍妮才入行几个月,就已经有了一次不错的亮相了,试镜一次失败又算得了什么?
“拿到片酬以后你给自己买的第一样东西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露西哈哈大笑,“哦,这真是个有趣的问题,的确,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无数次想过,如果我成名了,我要把梅西百货(Macy’s)的一整层都买下来,但真的当我拿到支票的时候,我亚洲人的一面出来作祟了,青少年时期我非常讨厌我母亲的过分节省,觉得那很寒酸,可当我拿着那张大额支票,我耳边响起来的却是她的声音,就像是她在对面和我说话,‘节约莫怠慢,积少成千万’。所以答案是——我什么也没买,我把钱全存起来了。”
珍妮和她一起笑起来,这顿饭她们吃得很开心,最后也商量出的赌注是,等珍妮拿到第一个电影角色以后,请露西吃顿饭。她们交换了电话号码,约定常联系,在好莱坞,这代表她们彼此都算是对方的一条人脉。
从头到尾,露西都没提到切萨雷,这也让珍妮很舒服,虽然她明确地知道露西.刘之所以注意到她,并且对她这么友善,有八成可能是因为切萨雷.维杰里,但做人没必要太较真,露西表现得足够得体,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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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你觉得我多接几个遛狗的活计怎么样?”电话一接起来,珍妮就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切萨雷回答,“你确定你给我的第一通电话开场白就是这个?当然,这对你的传记可能是很好的素材,但是否太戏剧化了一些?”
“要不然换个风格?”珍妮调整了语气,处处可怜,半带抽泣地说,“哦,切萨,我很抱歉,但一切都搞砸了,片方很明显内定了露西.刘,我没戏了——”
她换回正常语气,“这样你觉得更好吗?”
“内定?”切萨雷微微抬高声调,“请你仔细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珍妮说了一遍以后,切萨雷只说了一句,“我明白了,十五分钟后给你回电。”
他在十五分钟后打来,分秒不差。“大概搞清楚了,这是制片人和罗伯的意见分歧。制片人想要打造全明星效果,他觉得你名气太小,而且他本人很喜欢露西.刘,想要和她合作。当然,蕾妮.齐薇格的经纪人也发表了一些意见,她很关注选角。”
“我不知道原来演员对于影片阵容也有发言权,更重要的是我还是这么小的一个配角?”珍妮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