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莫冷冷道:“将军此话差了。你当老族长如此轻易上当?况且,当初冯招应许过我,一应事情,我皆可自己做主,如此我才答应协同作战。莫非将军之位,还在冯招之上?”
陈瑞被他这一番话给噎住,气的一张雪白面皮泛红。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时奈何不了他,也只得暂时忍下。又往前行了十余里地,见到田间有间破庙,便说进去过夜。
雕莫还想继续前行。却见陈瑞已经下马往里去了,迟疑了下,心想夏姑即便回去传讯了,魏劭的夫人未必就会派人来追。即便追了,自己一行人日夜赶路,已经出了晋阳颇远,走的又是小道,料想也难追上。不过是歇一晚上罢了。若自己再坚持赶路,这个陈瑞胡搅蛮缠,性子阴晴不定,从前在并州就是有名难缠,这会儿他手下也带了几个人,若真翻脸,未免生事。
思忖过后,便忍下气,示意手下下马,在此过上一夜。
陈瑞当夜睡于草堆之上,起初疲累,呼呼大睡,睡到半夜醒来,旧事涌上心头,再也睡不着了。一会儿想着当日自己大难不死侥幸活了下来,想必上天也是垂怜,倘若哪日大仇得报,杀魏劭,夺乔女,该当如何快慰,到时如何如何,眼前仿佛浮现出乔女的那一张宜喜宜嗔的芙蓉面,想的正痛快,忽又记起自己如今已非完整之身,便是得了乔女,也是有心无力。
世上最大痛苦,莫过于此了。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如此活于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可言?
一阵悲苦涌上心头,陈瑞更是难眠。翻来覆去之时,忽然计策涌上心头。
冯招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便似打叫花子似的用个杂号头衔来打发自己。既然如此,何不趁这个机会将羌人少年掳走,落到自己手里之后,威胁卑禾出兵,到时候领着羌军去打魏劭,管他是死是活,拼个鱼死网破,总比这样不男不女忍辱偷生来的痛快。
陈瑞主意打定,偷偷睁眼,窥了下近旁。见羌人少年被捆着手脚,躺在里头角落,雕莫的几个手下躺卧在地上,鼾声大作,雕莫靠坐于门口,并未睡去,似在瞭夜,一时寻不到契机,苦思冥想,想出一个主意,正准备假借解手出去,悄悄绕到破庙之后放火,趁乱劫走羌人少年,忽似乎听到破庙外似乎传来脚步靠近的声音,急忙爬了起来。
坐于门口的雕莫也立刻觉察,迅速从地上翻身而起,高声惊醒里头正在睡觉的手下。
众人从睡梦中惊醒,匆忙取兵器,涌了出去。听到一阵整齐脚步声,原本漆黑的破庙之外,骤然火把通明,火光之中,只见破庙门外满是士兵,贾偲一马当先,拔刀指着雕莫道:“你便是雕莫?速将羌人少年交出,否则格杀勿论!”
雕莫暗暗吃惊,立刻猜到这个军官应为魏劭夫人所派。没想到竟然真的叫对方给追了上来。迅速看了下,见对方人数上百,自己合上陈瑞,也总共不到二十人。相差实在悬殊。
只是若就这样将人交了出去,实非他的作风。
既领了头领之位,便一心只想为苦难族人谋求自由,己身本就无惧生死。拔出了腰刀,一语不发,与紧紧跟上的姜猛等人并立于庙门之外,冷冷道:“要夺人,可以,从我尸身上过!”
贾偲一愣,随即道:“我敬你是条汉子!本也不想以多压少。只是我奉女君之命,前来接回那个羌人少年!你莫忘了,你自己可是亲口应许过女君,要将他安然送回去的。你既食言在先,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雕莫道:“魏劭的那位夫人倒是难得一见的柔善之人。可惜你们剩下汉人,无不狡诈贪婪,我固然食言,却自问无愧!你要打便打,我岂会怕你?”
贾偲挥了挥手,士兵立刻合围而上。
贾偲这边虽然人数占多,但雕莫和他此番带出来的十几个手下却都是硬手,又不惧生死,奋力拼杀,一时也难以制服。
庙外混战在了一起,刀剑相交声中,陈瑞大声命令手下冲出去加入合战,自己却慢慢地后退,等退到庙里,抬脚踹开后头已经腐朽的一扇窗户,捉起被捆了手脚的爰,带着从窗户里翻滚出去。见他奋力挣扎,一刀背将他敲晕,背了偷偷溜到马匹近旁,将爰丢上马背,自己翻身上马,绕到了庙后,夹紧马腹,趁着夜色掩护,顺利逃脱。
陈瑞一口气狂奔出了几十里地,估计身后是追不上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见身下马匹跑的口吐白沫,便停下稍作歇息。
他趁乱浑水摸鱼,不但逃脱,顺手还带走了这个重要的羌人少年,心里的得意自不用说。等自己也缓回来气,见天渐渐地亮了起来,正要赶往湟水卑禾的领地,忽然又停了下来,想起之前在破庙口听到的话。
他一直以为,乔女此刻应在幽州。
幽州是魏劭本家,他虽恨魏劭,却也从未肖想过要去幽州的地界,弄出点什么事出来。
却没有想到,魏劭竟然将娇妻也带到了晋阳。
乔女在晋阳,而此刻,魏劭必在西河郡。
陈瑞出神了片刻,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绝妙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