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们来过?”
“我没有,不过,大哥来过。”林冠威一边说,一边翘起拇指指向林冠琛。
林冠琛作为英国公府的长子嫡孙,虽然才十二岁,但自幼文武兼修,身形自然健硕挺拔,光看身量倒已经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此刻跟在阿威和肉肉身边,完全是一派大哥哥的样子,很是稳重沉着。
“每年夏天我都要陪祖母一起来长云观上香。”林冠琛点了点头。
“里面有什么好玩的么?”林冠威特特压低声音小小声地问。
林冠琛没好气地伸指在他头上凿了个爆栗:“莫胡说,这哪是你玩乐的地方。”
“不是说上午祭祀,下午陛下和娘娘们要听观主讲经吗?难道你们也要跟着一起去听经?我可不去。”林冠威一边说一边吐了吐舌头。
见弟弟这般惫赖模样,林冠琛也是无奈,在弟弟额头上使劲戳了一指头后,还是低声向两人说起了观中值得玩赏的景致,“长云观后山有一道三叠瀑名叫仙人瀑,旁边有一座登仙台,景色还不错。”
肉肉立刻很有兴致地拉住林冠琛的手臂:“琛哥,那个仙人瀑和登仙台有多远?难得出来一回,咱们就去看看吧。”
“这——”林冠琛被肉肉扯住袖子,顿时有些为难。
说话间,已经远远可以看到长云观的大门了。却在此时,侧后方不远处突然传来“哇”的一声大哭,直吓了众人一跳,转头看去,却是四皇子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母妃,母妃!呜……母妃……我要母妃!”
“四殿下,四殿下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可是摔疼了?”旁边伺候的太监赶紧将四皇子抱起来,但是四皇子却是眼都不睁地甩开太监,只管扯着喉咙哇哇大哭。
林冠威看着那边的热闹一个没忍住,“噗”一声就笑了出来,但是林冠琛的手几乎是同时就捂上了他的嘴,随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来也怪,林冠威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连他自己亲爹都不怕,偏偏就怕这个只比他大几岁的堂哥,只要林冠琛一虎脸,他就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暄儿,怎么了?让母妃看看。”端贵妃拎着厚重的裙摆从皇帝身边吃力地跑到四皇子跟前,青石路虽然清理得还算干净,但是山路毕竟是山路,总有些高低起伏不够平整的地方,像端贵妃这样的贵人,用自己脚走路的时候可谓屈指可数,这跑得稍快便一个不稳险些跟着摔倒,她脸上极快地闪过一抹怒色,但又飞快地收住了怒颜,一脸关切地从地上抱起四皇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摔到哪里了?有没有摔痛?快让母妃看看。”
“母妃,儿臣腿疼,儿臣走不动了。”一边说着,四皇子一边吃力地一层层掀起厚实的棉袍棉裤,朕打眼一看,就这厚度,估计从二楼滚下来都摔不伤他,就只是走滑了在地上磕一下还能磕伤了不成?朕真心觉得他那腿疼可能不是真的,但是走不动的话倒有可能是真的。
“是这里吗?怎么摔得这么重啊?看看,都摔青了。”端贵妃看着儿子,美目里竟然就含上了眼泪。
这母子俩,戏作得倒还挺真,只不过,朕有点疑惑,这母子两个作这出戏干什么?
特地摔这么一跤,顶多勾得老皇帝心疼一下呗,他老人家又不可能从华盖底下跑过来亲自抱上四皇子走过去。而且眼看着离长云观就几步路了,四皇子要是实在走不动,皇帝肯定也会下旨让个侍卫背上他过去。
可是,显然朕还是有点过于天真了,真是枉朕在这皇宫里活了几百年啊,后宫妇人的智慧实在是不可小觊——鉴于四皇子摔成了“重伤”,难以行走,于是端贵妃决定——亲自背四皇子上长云观,以示对先祖和三清上神的恭敬。老皇帝听到端贵妃的决定后规劝了两句,但见端贵妃意态坚决,也没有再阻止,只是给了一个赞许的微笑。可站在老皇帝身边的皇后却是看向不远处伏在侍卫背上的二皇子,瞬间铁青了脸色。
“端贵妃这可是结结实实给了皇后一巴掌啊。”不远处牵着长公主的淑妃娘娘唯恐天下不乱的笑语,顺着风就飘进了朕的耳朵眼里。
大夏立国不过五十余年,豪奢之风只是初露苗头,太庙虽代代翻修,但基本上还是一直维持着初建时的规模,共有三间正殿,六间配殿,东西各三间。为了避免那些古板的臭老头子们啰嗦,肉肉没把朕带进大殿,还把阿西留了下来陪着朕,只等祭祀结束就跟林家兄弟一起去后山看那长云观出名的仙人瀑。
祭祀仪式繁琐又冗长,这会儿太阳才从东边云里刚钻出来,也不知道太阳过午的时候那仪式能不能结束。还好长云观里地方挺大,除了这会儿正热闹的太庙大殿,东西配殿都挺清静。朕径自在西配殿前寻了块向阳的干净台阶趴着,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给自己梳毛,阿西则无聊地坐在朕身边望呆。
“哎,你是哪个宫的?怎么坐在这儿?”突然一个陌生的管事太监从殿宇后侧的回廊走出来,看见正坐在廊下发呆的阿西顿时皱起了眉头。
阿西看到那太监服色颇高,立刻起身,客气地朝那管事太监行了个半礼,“我是永善宫的,我们殿下吩咐我在外头候着。”
“哦,原来是三殿下宫里的。”那管事太监听得阿西留在这儿是得了皇子的吩咐,脸上的颜色稍微好看了些,但仍旧很严肃地吩咐道:“就算是三殿下吩咐你也不能在这儿待着,这边是祭仪殿,一会儿祭仪要从这儿进出,闲人不能靠近,你先到那边的小殿里去回避一下,等祭仪过去,再出来。”一边说着,他的目光还一边往朕身上扫了扫,朕冲他低呼了两声,总觉得他看朕那眼神让朕有点不舒服。
“这——要不,我先出去吧。”阿西听说这里是祭仪殿,赶紧抱起朕转身就朝外面走,冲撞了祭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就在阿西走到外殿门口时,门外突然闪出两个守门的禁卫,两根丈八银枪一横,直接拦住了他,“令牌!”
阿西一愣,朕也一怔,这出去还要令牌?
正在阿西进退不得的时候,站在后面的管事太监赶上来说道:“你第一次来啊?祭礼期间除非有内府司下发的令牌或者皇上的谕令,否则太庙内外不得擅自出入。”
“那……”
“行了,你赶紧去那边回避一下,大礼时间要到了,祭仪马上就要出来,赶紧回避!”不等阿西再说什么,那管事太监已经一把拉起阿西快步走向小偏殿。小偏殿的门是开着的,可里面光线却很不好,即使走到殿门口也只能隐约看到里面东西的一些轮廓。“这位公公……”到了殿门口感觉有点不太对劲的阿西微顿住了脚步,朕也从阿西的手里挺直了脖颈,谁料那管事太监却不等阿西将话说完,一掌便切向他的后颈,然后直接一脚将他踹进了那座黑黢黢的小偏殿里。
喵——
朕一声嘶叫,立刻腾身扑起,那掌事太监却似是个练家子,反应竟是极快地一掌直接拍向朕的肚腹,狠狠地一巴掌就把朕拍向了偏殿深处。只听得一阵唏里哗啦的声响,朕摔下去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刹那间碎成一片。
第32章
尚昕随着司礼监的口令,一板一眼地随在老皇帝身后行礼,只是这边行着礼,心里却总想着大仙在外面,也不知道有没有乱跑什么的,心里总有点慌慌的。
祭礼很快就进行到最重要的一步,上献祭仪!
可是就在大家都等着内府司的人把祭仪抬上来的时候,殿外却传来一阵骚动,随着这阵骚动,一个老太监突然匍匐着身子连滚带爬地扑进了殿门,一进来,就五体投地趴跪到地上,嘴里还叫着:“陛下,陛下,老奴失职,老奴罪该万死!”
老皇帝听得这话顿时沉下脸:“怎么回事?”
“是……是……”老太监似乎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一时间涕泪横流,哆嗦着嘴唇好不容易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祭,祭仪出事了……”
殿内所有皇室宗亲从八十耄耋到四五岁的黄口小儿全都被惊得张口结舌,殿内竟然诡异地安静了好半天,然后突然间就爆发出一片惊叫和质询:
“什么?!”
“怎么回事?”
“谁干的?”
“出了什么事?”
“快说!”
“都给我安静!”终于所有的质询喝斥都在老皇帝一声怒喝下沉寂了下去。“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那老太监一边说话一边偷眼朝三皇子尚昕望去,立时便有眼尖的跟着他的目光也一同看向尚昕。
“不想说清楚的话,所有的罪责就由你全权承担吧!”对老大监只一个劲偷瞟三皇子,却不肯把话说明白的行径皇帝越发感到愤怒,他直觉这又将是一个试图置尚昕于死地的陷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铡刀都阻止不了的恶意,简直防不胜防!
“不!不!陛下,此事不关老奴的事,是三殿下,是三殿下!”那老太监用看怪异又尖利的嗓子尖叫着,惊恐而急切地把罪责向三皇子尚昕身上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