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当然可以为这些照片支付费用。”皇太子勉力回神,同样对着希瑞尔半开玩笑地道:“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是我最珍视的宝物,我甚至可以为它们支付我的全部身家。”
他冰蓝色的眸光凝视着希瑞尔,仿佛除了他之外,再也看不到周围别的东西。他口口声声说照片对他而言是无价之宝,可他连看都没有看它们一眼。
“如果我愿意为此而支付我的全部身家,你‘愿意’接受吗,小希?”皇太子再度开口。他的目光变得十分深邃,不变的,是希瑞尔印刻在其中的倒影。虽然他用的词是“愿意”,但希瑞尔能够感受到,他想说的是“你敢不敢接受”。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希瑞尔几乎都要以为他是以全部身家为聘礼,在求婚了。
“听起来似乎不错。”希瑞尔偏着头想了一阵,“把这些照片卖给你,拿走你所有的钱,从此之后,你就只能够跟这些冷冰冰的死物作伴了。”他故意忽视了太子话语中“全部身家”所隐藏的深意。
既然希瑞尔不想深入谈论这个话题,皇太子也没有勉强,而是很配合地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不,你不会这样对我的,你不会这样对我的!小希,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在希瑞尔的面前,他自动切换到了萌贱模式。他的变脸是如此的自然,如果他的下属们或是飞行器上其他的什么人在这里,恐怕要怀疑,他们的皇太子殿下是不是被某种从未发现过的外星人附体了。
“不,我会。”希瑞尔的表情相当的冷酷:“自由星邦星际学院机甲战斗系谁都知道,我是一个冷血的人。当然,如果你最后身无分文的流落街头了,我就勉为其难的收留你吧。”他瞄了皇太子一眼,加重了语气:“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允许你做工抵押租金。”
他扬了扬下巴,做足了一副剥削人的资本家的样子。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皇太子观察着希瑞尔的神色,心念电转。
希瑞尔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否则,也不能跟他开这些玩笑了,当然,听起来,他对这个想法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至少不排斥,这让皇太子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些许。
但同时,皇太子又不由感觉一阵头痛。是,希瑞尔是没有对此表示排斥,可他也并没有透露出太多有用的信息。皇太子根本就不知道,希瑞尔对此究竟是什么想法,是不愿就此深谈,宁愿转移话题,还是……
无论希瑞尔怎么选择,他所能够做的,似乎也就只有等待。等待希瑞尔愿意将答案公布的那一刻,等待希瑞尔彻底的忘记艾伯特,愿意接受他的那一刻。
虽然或许需要些时间,但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还是能够等到的,不是吗?他能够感觉得到,希瑞尔对他并非毫无感觉,就只是,艾伯特在希瑞尔心中的地位太过特殊,也太过重要。所以,希瑞尔忽视了他对他产生的悸动。而这,就足够了。只要希瑞尔对他并非毫无感觉,他就多了一分把握,将艾伯特从他心底抹去,在他心中烙印下自己的色-彩,是的,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再加上一点点智慧……
就像以前一样,与希瑞尔相处吧,皇太子这么对自己说。
是的,就像以前一样,无微不至的关怀希瑞尔,让希瑞尔为他产生悸动,让希瑞尔沉溺在他的温柔里。久而久之,他在希瑞尔心中占的分量会越来越重。与此同时,艾伯特在他心中的空间会不断的缩水。如果他记得没错,艾伯特的那个恋人,很快就要回归了。
皇太子脸上划过一丝冷意。
他甚至无需做一个卑鄙的小人,刻意去抹黑艾伯特,也能够从他的身上找到很多足够让希瑞尔厌恶的点来。依着艾伯特的所作所为,以及亚伦的不安分,他们会不断的触犯到希瑞尔的底线。总有一天,艾伯特在希瑞尔心中的地位会变得越来越不重要,希瑞尔会试着去忘记他,将他视作一段不愉快的过往,一段不堪的回忆,一个不该被记住的人,将他驱逐出自己的世界……而皇太子所要做的,就是稍微推动一下这一切,然后,让这一切恰如其分的展现在希瑞尔的面前。
如果不是知道艾伯特曾经怎样伤害了希瑞尔,恐怕皇太子还会感谢艾伯特的“乐于助人”——没有艾伯特的不断作死,恐怕皇太子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在感情方面,艾伯特也许只需要花费百分之二十的精力,就能够哄得有雏鸟情节的希瑞尔为他出生入死,皇太子则需要花费百分之一百二的精力,才有可能抱得心上人归。
在这一点上,皇太子对艾伯特既嫉妒又憎恶,嫉妒艾伯特是如此的好运,能够早早陪伴在希瑞尔的身边,见证他的成长,憎恶他不懂得希瑞尔真正的宝贵之处,一直在糟蹋、作践希瑞尔。
“听起来你就像一只羔羊一样,任由我摆布。”希瑞尔的话将皇太子从沉思中拉出。
“是的,我很乐意做你的羔羊。”皇太子立刻配合着希瑞尔的话,露出了温和无害的模样。
“让我来看看,是不是真的羔羊。”希瑞尔说着,挥动了他的爪子,捏着皇太子左右两边脸颊上的肉上下动了动。皇太子的蓝眸中立刻涌现出痛苦而委屈的表情,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这样无情的对待。但无知的他又是如此的顺从,没有丝毫的反抗,看起来,真是可爱极了。
他的表情很好的取悦了希瑞尔,希瑞尔发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似乎从来没有想过,面瘫脸的皇太子也能够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嗯,看起来确实是一只乖顺的羔羊。”
皇太子露出了愉悦的表情,双眼亮晶晶的。他抬起头,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若他身后有条尾巴,此刻必定是一甩一甩的。
希瑞尔看不惯他这小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兜头浇了他一盆冷水:“不过,还是一只披着羊皮,伪装得很像羔羊的狼,羊可不会做出把别人叼到自己窝里的事。”
皇太子闻言,原本晶亮的眸子骤然间黯淡了下去,没了神采,像一只忠心为主,却做错了事被主人责骂,耳朵都耸拉下去的狗狗。
在这件事上,他是真的无法为自己辩驳。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错事。
在明知道让希瑞尔继续留在那儿会对希瑞尔不利的情况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坐视这一切发生。不过,这些事情对于希瑞尔来说,毕竟还是未发生的。哪怕他现在跟希瑞尔说,现在艾伯特看似对希瑞尔不错,但再留在元帅府,等到艾伯特的正牌恋人一回归,他立刻就会处境艰难。最后,甚至因为亚伦?文森特的一次大手笔算计而送了命……这些,对于现在的希瑞尔而言,他是绝不会相信的。
皇太子对一切心知肚明,但偏偏,他无法对希瑞尔解释分毫。不过,他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时间会揭露艾伯特丑恶的嘴脸,也会让希瑞尔看到他的心。
希瑞尔看似不懂感情,实则内心非常柔软,谁对他好,他就会记着那人的好。不然,皇太子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跟希瑞尔成为了朋友。他相信,哪怕眼下他惹恼了希瑞尔,最终,也能够再度凭着情感打动希瑞尔,让希瑞尔原谅甚至接受他。
至于艾伯特……虽然他在希瑞尔心中有些特权,但希瑞尔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记仇的性子。艾伯特对希瑞尔的每一次不善,都将加深希瑞尔跟他之间的裂缝,直至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不过眼下,太子还在头疼说辞的事……心上人太难糊弄,某些时候,他也实在很难做啊……
“这件事,我无法对你解释什么,不过,请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最终,皇太子牌狗狗依旧维持着他那带点小委屈的模样,如此对希瑞尔说道。
“都是为了我?”希瑞尔挑了挑眉:“从头到尾,你问过我的真实想法吗?”
皇太子听得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就想为自己辩解:“小希,我……”
“我是说,你真的明白我的‘真实想法’吗?”希瑞尔在“真实想法”这四个字上加了重音:“你打定了主意,然后把我强行从元帅府带到了你的飞行器上,却又害怕面对我。刚刚,你甚至连与我交流一下也不敢,就这么夺门而出——你确定,你所认为的我的‘想法’,真的是正确的吗?”
皇太子被希瑞尔的这番话砸得有些懵头懵脑的:“我……”
“好好想想,别急着回答我。”
皇太子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自己因为脑海中骤然浮现出的猜测而激动的情绪:“我可以理解为,实际上,你并不反感我把你从元帅府带来这儿的行为,是吗,小希?告诉我,是不是?”
他的双眼满含期待地看着希瑞尔。希瑞尔看了他一眼,终于没有再卖关子:“是的。我不喜欢艾伯特,反而对你比较感兴趣。既然可以离开艾伯特,来到你的身边,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不过,如果你提前跟我说一声,想必我会更高兴。”
——我不喜欢艾伯特,反而对你比较感兴趣。
——不喜欢艾伯特……对你……
这时候,皇太子什么话都听不到了,全部的主意里都放在那几个字上,几乎要被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砸傻了。他原本以为,他要花很长的功夫,走很长的路,才能够得到希瑞尔的原谅。没想到,打从一开始,希瑞尔就没有怪过他。对于他而言,这真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与此同时,皇太子也意识到了,一直以来,他对于人或事物的看法,确实太过主观,太过片面,一直停留在“我以为”的层面。若非如此,当年的他也不会那么快就放弃了对希瑞尔的追逐,眼睁睁地看着他扑入艾伯特的怀抱;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想到,艾伯特竟然干得出那样的事,致使他永远失去了希瑞尔……
或许,他自以为爱希瑞尔,但从来都没有深度了解过他。
就像现在,他因为把希瑞尔带来这里,而一门心思的认为希瑞尔在责怪他,不会轻易原谅他,所以,他甚至没有直面希瑞尔的勇气,所以才在刚刚把希瑞尔带上这艘飞行器上的时候,立刻离开了这里,美其名曰要给希瑞尔冷静的空间,不要再进一步的刺激他。可实际上呢?希瑞尔只是气他不愿意停止他在情绪上的种种傲慢,不愿与他好好交流罢了。本质上,希瑞尔对这个行为,虽然说不上喜欢,但也不反感。
其实,希瑞尔对他的喜欢,也许比他想象中更多吧?现在的皇太子,对于拿下希瑞尔这件事,无疑又多了几分把握。至少眼前这个局面,比他设想中的要好太多了,不是么?
与此同时,他又忍不住开始想。如果在遥远的从前,他没有在进行过“理智的权衡”后,直接选择放弃,而是继续坚持下去,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会不会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性,打动希瑞尔,让他答应跟他在一起?在艾伯特一次又一次的伤了希瑞尔的心之后,他会不会有那么一丝机会?
他摇了摇头,过往的一切,毕竟已经成为定局,谁也不知道,如果选择另一条路,结局究竟会不会有所改变,也没有那个机会去做实际验证了。现在去想这些,对他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他所要考虑的,就是这件事会对他和希瑞尔未来的相处造成什么影响。
换成在公务上,皇太子绝不会耗费精力去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因为这些对于他而言都是无用的,让他的大脑被这些事情占据,只会是一种极大的资源浪费。
在感情上,皇太子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试图将步子迈得稳一些,却依旧步履蹒跚,做着一些笨拙的、引人发笑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