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告诉他她一直暗中帮助谢郁。
甚至连那些村民都直认不讳。
所有人都奇异的坦白,也不知他们是不怕死,还是压根儿看不起他。
偏偏他也是真的没想过要复仇。
死的人死得高兴。
活的人活得痛苦。
每个人的初衷都好像是复仇,复仇,复仇。
他却不知该找谁复仇。
他又想或许他最应该“复仇”的对象是他自己?毕竟是他引来这一场祸事的源头。
然而没有人在意他这源头。
无人怪他,无人感激他,无人在意他。
若说他心里有恨,或许他只恨自己不知为何存在这世上。
但最后又为何活了下来呢?
也许因为义父临死前终究还清醒了片刻,那片刻终究握了握他的手。
也许因为谢郁即便从头到尾利用他,终究还是给他留了一口气。
也许因为梅一诺死守在他身边不肯离开。
也许因为那群杀红了的眼的昔日同伴不知为何,一定要拖着他进入地道避难。
他从小到大都在学如何杀人,他从未学过如何“活”。
说来可笑,偏偏是在那样的绝境之中,他从所有人的行为之中体会到了微薄的似乎希望他“活”的“期待”。
他两次活下来,都是因为旁人对他还有所“期待”。
在那时候他忽然明白到,他从幼时开始一次次挣扎在死亡线的边缘,有多少次都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可无论面对怎样的绝境,最终他还是存活下来了。
原来最初对自己有所“期待”的人就是他自己,对于自己生存下去的期待一次又一次的救了他的命。
这……很好,好得让他生平第一次学会了眼睛滴水这技能。
后来?
后来他也好,余留下的村民也好,昔日同伴也好,杜若也好,谁都无处可去。
他们不是朋友,但他们也很难分得开。
他甚至不知为何他们又要将关雎死灰复燃。
他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是为了报仇。
他们呢?他们因这决定彻底为村民们厌弃,他们继承了十二生肖的名号与名字,他们本来可以完美取代昔日的十二生肖。
但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们的“亲人”,但他们却从未想过要让这群对他们彻底失望、早已不再像亲人的亲人消失。
他们不但要自己保护他们,也让段须眉立誓他在一日,关雎在一日,就要护这些村民一日。
因为,“关雎”欠他们。
段须眉应了。
复仇也好,救命也罢,谁也不过是希望自己最后不要独自一人,再在这过程中努力寻找生存的意义罢了。
这是他后来漂泊江湖才慢慢想明白的事。
他做了很多事。
他仿佛想去证明当初那些希望他活的人的期待都是对的。
他又仿佛想让他们为了当日没有杀死他而彻底后悔。
但其实,他只是努力地“活”而已。
“卫雪卿你说的都没错,我没有‘活得不耐烦’,我也不想杀死你们所有人再自己去死。”段须眉轻声道,“我活着一日,就还想护着这庙中所有人一日,这些你都没猜错。”
君子一诺。
这是他自愿、想要、一定要抢着去承受的重担。
他担得起。
(这文副标题也许可以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第32章 敬你一杯血性豪情(上)
卫雪卿微微一笑:“段令主这是愿意与在下好生谈一谈了?”
段须眉尚未开口,卫飞卿忽道:“尊主有意拖延,东拉西扯这半晌,不知您要等的人或者事来了没有?”
卫雪卿不答反问:“不知段令主座下十二生肖何时回归?”
十二生肖之中唯有重伤未愈的子鼠官叔度与卯兔司徒跋人在谷中,这事卫雪卿事先知晓,段须眉自然更清楚。入这大庙之前,卫飞卿除了请段须眉不做一件事,也请段须眉做了一件事。
他请段须眉已发信给十二生肖其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