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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缨问鼎_第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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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早就在预料之中。更糟糕的情况也不是没碰到过,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了。

“如此一来,别驾就不能拖了。”话锋一转,梁峰吩咐道,“唤孙西曹前来吧。”

“使君还是要用孙文中?”葛洪不由问道。

“若是旁人任都督,别驾可以另选。但是既然来得是河东裴,孙礼便是最好的选择了。”梁峰道。葛洪不善应对官场诡谲,但是这人选,却是他和段钦两人观察了许久之后,方才定下的。

别驾一职,已经空置了些时候。若是等到裴盾入主后再行擢拔,难免生出事端。而要选,就必须选一个本地高门才行。孙氏乃是太原望族,先后出过孙资、孙楚两位高官,孙资甚至是曹魏托孤的重臣,可谓盛极一时。然当上一辈的掌舵人孙楚过世之后,孙家子孙多早逝,任官也是平平,至今未有出类拔萃者。加之族子孙志在新兴郡城破之时,选了投效伪汉刘渊,更是让人不齿。

身为孙氏旁枝,孙礼的地位就变得极为尴尬。虽然名义上是望族名门之后,但是他那支旁嗣一直不怎么受重视。非但自幼孤苦,还屡被主家欺凌。如今身为嫡脉的孙志投了敌,他倒又成了孙氏族人,嘲讽半点没有少沾。

不过此子个性倒是刚毅,也是罕少几个在并州遭围之时,还能用心处理事务,并且亲自率兵守卫城头之人。他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吗?恐怕并非如此。正是因为族亲叛投匈奴,才更让他心中有了发奋之念,想要凭一己之力,洗脱身上污名。

一个有能力,有勇气,有身家,还有野心的家伙,岂不是最好的助力?更妙的是,他虽为孙氏,但是身份差着一层,放在那些高门眼里,同样卑微到不足挂怀。一个从小受尽鄙夷的人,会投效一个必然要鄙夷他出身的人吗?不会。所以孙礼这样的人,只会为不在乎他出身的自己所用,不会有叛投裴盾的可能。

反过来说,孙礼终归是太原孙氏族人。通过他,太原诸世家才能看到一个信号,使君是要同太原豪门结交的,孙礼可能只是马骨,是摆出来给人看的样子。归根结底,他梁峰也是并州士人,怎么会忘记提携其他并州士族?

而裴盾,是河东人。哪怕跟太原王氏关系亲密,他也终归出自河东,未必跟并州士族站在一条路上。

这微妙的差异,放在其他年代,怕是不会有人在乎。毕竟异地为官才是循例,谁会如此防备?但是现在非比寻常,乃是并州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任何一点微小的差异,都可能带来全然不同的结果。

段钦心领神会,吩咐仆役去请孙礼。梁峰则坐直了身体,用手轻轻搓了搓面颊,让自己的面色好看一些。

这事情简直多的目不暇接。新任都督来的也太快了些,一定要赶在他入主晋阳之前,处理好一切才行!

然而想是这么想,只是区区两日之后,由五百亲兵拱卫的并州都督车驾,便驶入了晋阳城中。

第208章 冲突

按照道理来说, 一州都督上任, 非但都督府僚属要出门相迎, 就连城中将官也要齐聚府中听命。然而裴盾来的实在太快,只有张司马等人闻讯迎出了府,其他人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

看着都督府外稀稀落落的迎接队伍, 裴盾也没在意,举步入了都督府。当看到府内略显简陋的陈设时,他才不经意的皱了皱眉:“都督府一贯如此吗?”

张司马连忙上前一步:“启禀将军,之前东燕王并未分府,与刺史府连署而值。只是梁刺史到来之后, 决意分署, 都督府才搬到了这边。”

这话明着是禀报, 实则是上眼药,暗示刺史府那边办的不地道。谁料裴盾听了, 只是点了点头, 就大步走进了堂中。

在主位坐下之后, 他开门见山问道:“如今晋阳有兵力多少, 粮草几何,军械可还足够?”

怎么又是个如此勤政的?张司马肚里腹诽,嘴上却不敢怠慢,立刻报上了数字:“之前数次大战,兵力损耗不小,估计城中只有兵一万五六。粮草倒是尚且支应,军械也足,唯有箭矢短缺。对了,此次梁刺史入晋阳,也带了两千私兵,在城中军营暂居。”

好在这些天要跟刺史府打交道,这些政事他倒也熟悉,不过该上的眼药,还是要上。都督来也不过带了五百亲兵,你个刺史上任就带了两千兵,成何体统?!

谁料裴盾面上反倒露出点喜色:“他带来的,可是那个奕伯远?”

“正,正是。”被弄得一怔,张司马赶忙道。

“好!”裴盾赞了一声,“下帖,明日请梁刺史到都督府一叙。就说本官有事与他相商。”

都督和刺史地位相当,分别主管一州文武。两人谁先拜见谁,却也有些讲究,不少时候可争一下高低。然而裴盾这句有事相商,却不容拒绝。张司马心中不由暗喜,不愧是河东裴这样的顶级阀阅,又是东海王妻兄,硬是底气十足!

还没等他兴奋完,裴盾又问道:“城中诸将,如今谁位阶最高?”

“当属奋威将军令狐盛。”张司马答道。

“嗯,明日也让他来见我吧。”裴盾简单吩咐过后,就挥了挥手,令张司马退下。连续赶了几天路,他也要好好歇息一下才是。

规规矩矩退出了屋,张司马才反应过来,这裴都督来的如此之快,又是一进城就找梁刺史,难道真有什么要事吗?

看着手中名刺,梁峰也皱起了眉头:“有事相商?会是什么事情?”

没想到裴盾来的如此快,更没想到他一来就下帖请自己过去议事。这可跟预料的大不相同。

段钦皱眉道:“裴都督此次可是带了五百亲兵,主公若是赴约,最好也带上奕将军。”

这样的邀约,不去不妥。但是带上奕延,总有些保障。万一是个鸿门宴,还能应付一二。

这点,梁峰也不是没想到。只是他是天子任命的刺史,就算司马越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这么快发作。还指望自己给他平定并州呢,哪能现在卸磨杀驴?

“罢了,不管此人有何安排,还是先见了再说。”

第二日,带着奕延和十数亲卫,梁峰来到了都督府。刚刚进门,就见裴盾迎了出来。两人地位仿佛,都是二千石的封疆大吏。若是裴盾自持身份,失了礼仪,怕是事情要办的难看。然而他终究是名门出身,不论是礼节还是气度,都保持了完美的世家风度。

“裴某来的仓促,又冒然相约,还请使君见谅。”裴盾上来便拱手道。

“同朝为官,自当以国事为重。都督远道而来,方才辛苦。”梁峰带着相同的官样笑容,回了一礼。

两人就这么客客气气,一同进了后堂。

分主宾落座,裴盾先开口道:“裴某一路途经上党,颇有些震动。使君称得上治民有方。听闻这晋阳城中,近来也收拢了不少流民,可有此事?”

他并没有拉关系。梁峰和王家关系密切,甚至一度论及婚嫁,身为河东裴氏,裴盾怎会不知?更何况还有个裴若留在上党,和李欣他们研讨数学。只要有心,哪一点不能攀上交情。可是对方偏偏没有提及,反倒一上来就公事公办。

梁峰微微颔首:“若想安定并州,必须抚民为先。乱战一年有余,无数并州子民流离失所,晋阳之举,旨在安定人心。”

“此言差矣。”裴盾的面上有了些微不耐,接口道,“乱军一日不除,并州一日不安。如今之计,还当先攻离石。”

他竟然想开战!而且还是攻打离石!梁峰的眉头立刻一皱:“离石怕是不大好攻。之前东燕王三番五次派兵,都无功而返。如今晋阳刚刚得以修养生息,再起战事,恐怕不妥。而且某也命人前去策反匈奴麾下诸部。若等个一年半载,那些小部尽数叛逃,再打起来,定会轻松数分。”

裴盾的神色却冷硬了起来:“等匈奴自行分崩,还要多少时日?之前离石乃匈奴国都,守备自然严密。但是如今匈奴主力不在并州,且离石饥荒已久,难免乏力。此刻正是夺回离石,重整并州的大好时机。若是因迟疑不定,失了战机,才是罪过!”

他为什么一定要开战?一路从洛阳赶来,都督府都还没座热乎,城中诸将也未笼络,就要冒然打仗?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还是司马越下了什么死令……

脑中突然闪过个念头,梁峰心底咯噔一声。是了,他是河东裴!刘渊如今正在平阳,难道要攻河东了?!如今荆州打的如火如荼,河东必然没有可用之兵,若是裴盾率领并州兵攻离石,刘渊岂会不管不顾?既是大军后路,又是并州根基,匈奴必要回援。如此一来,不就解了河东危局?可是你一个并州都督,就从没把并州的安危放在心上吗?!

梁峰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都督刚来并州,也许还不知晋阳情形。如今白部鲜卑已经发兵,刘虎也在新兴郡蠢蠢欲动。若是转头攻打离石,说不定晋阳要面临腹背受袭的险境。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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