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到日忠坊附近,再往前就是古运河的渡口了。虽如今运河渡口已被迁出了城废弃不用,但做为曾经的渡口,此处仍还是十分繁华热闹的商区,酒肆林立,商栈如丛。不知那里来的一股子人,此时渐渐往马车旁靠拢着,越聚越多,将韩覃所乘的马车围挤在中间,而车夫唐祥此时也放弃了赶车,停在当场。熊贯与许知友皆护了过来,抽出刀紧紧护卫着马车。
这时不知从何处忽而又冲出一辆亦是八马而拉,与这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来。那马车靠拢过来,与这一辆靠到了相齐的位置上,再接着,唐祥忽而持鞭策马,两辆马车便搅缠在一起转了起来。
熊贯大叫道:“好家伙,这他妈是要劫金子了。”
那辆马车帘靠近这一侧的帘子忽而打起,在里头笑着招手的正是如了。她那车里也有口箱子,在韩覃望过去的时候,她一手持刀抵着唐逸,另向韩覃招手道:“好孩子,快过来!”。
韩覃摸了摸腰中那把锥子,在两辆突然停住的,相隔不过尺余的马车中间,穿过窗子爬了过去。并扬起双手道:“庵主,你把唐逸放了,至于我,你想怎么样都随你。”
如了指着马车帘子,一把匕首抵着唐逸脖子上那血管突起的地方道:“去,把车帘扯了。”
韩覃回身到马车前,随手扯了那帘子,,这两辆马车同时开始往前跑了起来。熊贯才要去追装着金子的那一辆,忽而回头见韩覃和唐逸在另一辆车中,大叫了一声道:“知友,你追那一辆,我追这一辆,快!”
金子和表姑娘,唐牧交待过皆要保护好的。
如果只有一辆马车,金子和表姑娘都在同一辆马车上,许知友与熊贯自然好应对。可是如今一辆车上有表姑娘和孙少爷,一辆上有金子,他们那一样都不敢缺,两人便只得分开去追。
替如了赶车的正是大哈。那一辆载着金子跑不快,这一辆也在相距不远的情况下,以同样的速度齐头并进着。
如了一手抵着唐逸,一边高声呼喊那大哈道:“大哈,你勒勒马,我得去照应玄女娘娘了,这两个小的回头杀了即可。”
大哈听了命令随即勒马,如了本在箱子的后侧,此时因着马车行驶中的惯速而往前扑,那抵着唐逸脖子的刀便有片刻的松动。韩覃恰就在此时抽出腰间那纳鞋底的锥子,一跃而起刺到了如了一只眼睛里头。如了眼中受了一锥,血顿时便涌了出来,张牙舞爪拿匕首来刺韩覃。她一只眼睛瞄不准,再韩覃人小身轻,在马车中小小的空间里腾躲着,两人持斗了片刻,韩覃回头吼唐逸道:“躲着做什么?快跳下车去!”
唐逸一个从小到大出了学堂便是家的孩子,又自来乖巧听话不爱打架,这时候壮起胆子也来伸手帮韩覃。
在如了转身要刺韩覃再瞄准时机,一锥子又向如了另一只眼睛刺去。这一锥子下去,如了就成个全瞎了。伸着把匕首血眼淋淋在马车中乱冲乱刺,高声喊道:“大哈,快来替我杀了韩覃。”
大哈猛然勒车拐入一条胡同中,随即勒停马车,抽出腰上两尺长的杀猪刀,随即便挑开了帘子。韩覃把瞎了的如了推到前面,一边狠命把唐逸往车窗外推着。她与唐逸皆还是小孩子,骨小肩细,马车的窗子虽小,但爬出爬进却很容易。
唐逸见一个高壮,满脸横肉,看似有些傻气的汉子先抱如了下了车,随即又转身走了过来。一想到自己再小也是个男子,反手拎住韩覃道:“不,你先爬出去,咱们一起跑。”
韩覃眼见得大哈一步步靠近,狠命一把将唐逸的头推出窗子,接着喊道:“阿难,柳琛不是你爹杀的,虽然你爹掐了她,却未掐死,她到渡慈庵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她叫大哈扯住了头发,见唐逸怔怔盯着自己,一边背手拿锥子乱戳着大哈的手,一边吼道:“她是吃了我喂的药才死的,我不值得你怜悯,快跑!”
唐逸翻出了窗子,站在马车旁定定看着大哈把韩覃一步步往后拖着。
她手中的锥子还一直往大哈手上刺着,而那大哈就拖着她挽成姑子髻的头发。她刚才说,柳琛是吃了她喂的药才死的。唐逸将这句话在脑子里回了两遍,才明白过来。
从一开始韩覃到府,唐逸便知道她绝非善类。但若柳琛是她杀的,而最后她又到唐府来闹,害他父亲死,害他挨打,那她与魔鬼一样的如了又有何异?
唐逸转身往胡同口走了两步,边走边在心里说服着自己:那有些呆气的男子太猛,他一个孩子是打不过的,一个人是送死,两个人同样也是送死。
熊贯恰在此时拐进胡同,一把单刀远远飞出去,直剁在大哈的背上,穿胸而过。正当熊贯喘了口气要去抱韩覃的时候,墙上一条长鞭如游蛇一卷,拦腰将韩覃卷起。在刺耳的尖叫声中,韩覃叫那长鞭卷到了半空中,熊贯随长鞭望过去,便见一个戴着银色面具身姿纤佻的女子,远远站在房梁顶的瓦脊上。
“好家伙,这他妈是白莲教的九天玄女啊!”熊贯仰着脖子叫道:“这玩意儿什么时候竟窜到京城来了?”
流行于川蜀一带的白莲教,这些年渐渐在大历全国流行开来,其信众约有几十万人众。原来这白莲教与别的教派一样,也不过是念念经烧烧香,拜拜佛祖日行一善,劝人向善的普通教派。
可这几年随着它在川蜀一带声势壮大,那教首之尊的无声老母,便生了要以教代政,取京师而占皇城的贪婪与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