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牧叹了口气道:“孩子,你舅舅谭昌因为受你们韩府一案的牵连而被太原府学辞去了夫子一职,如今赋闲在家,他家本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日子过的很是艰难困顿。你那舅母亦十分不好相于,你在那里,日子也会过的很艰难。而在唐府中就不同,你陪老太太欢娱膝下,待你长大了,我自会给你一份嫁妆,叫你也如京中别的贵家姑娘一般,体体面面的嫁人。”
韩覃心道:若你知道柳琛喝的那碗□□是我灌的,只怕立时就能掐死我,体面嫁人这种事情,只怕我是等不到的。
钞关在城北的日忠坊附近,到了钞关下马,韩覃回头见夏奴的父亲唐祥亦在队伍中,瘦巴巴的老头儿,脸上神色莫辩的左右四顾着。若夏奴的外婆康老太牵涉着如了,那她父亲康祥必然也是如了的内应。康牧下马亲点入钞关的人时,头一个提名的还恰就是唐祥。
唐牧既然能顺着这条线找到柏舟,应当不会推断不到这一点。他如今还带着唐祥,想必不是收伏了唐祥,就是仍未打动唐祥这条线,借而以这条线来迷惑如了。
入钞关大门,一路往内皆是一重重的铁栅栏,陈卿此时已不见了踪影,跟在唐牧身后的,是怡园来的熊贯,许知友,以及唐府来的唐祥与唐喜四个人。就连唐牧贴身那巩遇父子,都被挡在钞关门外。
韩覃从未见过钞关的金库,等一重重铁栅栏打开下到地下室,一间间屋子走过去,钞关官员打开其中一间,里头却只有一只大箱子,他取钥匙开锁,打开那大箱子。里头码的整整齐齐一排排的金饼。二十万两白银折算成黄金,当有两万两之巨,这满满一箱子黄金,恰就有两万两。
钞关官员一路往下掏着,唐牧抱着韩覃在旁目视。待熊贯几个抱着金子抬到秤上过完了秤又装入他们亲自带来的大箱子中,唐牧才挥手道:“抬出去!”
这抬金子的四个人执两根铁棍,从两边勒绳而抬,两万两金子,换算成斤数便是两千斤,这四个壮年男子左右而抬,抬了几次抬不起来,钞关的官员只得又唤了几个人进来,这才将一口死沉死沉的大箱子抬上楼,抬到钞关门上,放到唐牧带来的八匹马拉,特殊加固过的马车上。
唐牧抱韩覃亦坐到那辆马车上,拍了拍箱子,簇眉一笑道:“跟着二舅去看我怎么捉如了,好不好?”
他果真兑了二万两金子出来,并要以这二万两金子为诱,去捉如了。
韩覃坐在那口箱子旁盯着唐牧,心道只要他捉住如了,她给柳琛灌过毒的事情就会被立时揭发出来。他如今仍还当她是自己的外甥女儿一般,自称二舅。可如果他知道了那件事情,会怎么样?
只怕立时就会如杀唐世坤一样,杀了她吧。
唐牧见韩覃盯着自己,又问道:“捉住了如了,你打算怎么办?是不是要像对付吴妈一样,一根根剪了她的手指头?”
他都知道昨天夜里她剪吴妈手指头的事情。也许那时候他亦在雅园吧,先她一步,在不惊动如了的情况下,控制康老太,并替她抢回了柏舟。
她叫唐牧盯着,脱口而出道:“二舅,你不该叫阿难去冒险的。如了发现阿难不是我,杀了他怎么办?”
唐牧一笑道:“去的不是你,而是阿难,对于如了来说,才真是捡到了宝。阿难是唐府重孙辈里唯一的男丁,聪颖善悟,书读的好,我亦十分珍爱他。在见到阿难的那一刻,如了以及她背后的那些人才会越发重视这件事情。我把我最珍视的人给她们,她们也得全巢出动,来抢这箱金子,这游戏才好玩。”
韩覃这才恍然大悟:“二舅的意思是,我还不够资格,替您诱出如了背后指使她的那些人?”
唐牧不言,却依旧簇着眉。
其实不然。他以二千两黄金为饵,再加上一个唐逸为码,想要诱出的,其实是那个能窥伺到他内心深处真实想法的人。那个人知道他心底里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知道他的弱点。那个人就躲在如了身后,对他了如指掌,想要在这京城中酝酿出一场大风暴来,改变这王朝的历史,让尚还有叙的朝政,最终陷入混乱之中。
马车缓缓而动,走了约摸有一射之地,忽而远处有人高声唤着唐牧的字。韩覃掀起帘子,便见一个二十来岁穿着绯罗官服的男子骑马而来,远远在马上抱拳唤道:“清臣,六位阁老突袭翰林院,要查实录,只怕你得与我一同前去应对。”
唐牧侧首看了眼韩覃,点头道:“我即刻就去。”
他高声吩咐熊贯等人道:“金子与表姑娘,你们都得给我守好了,一定要安全送回府中去。”
随即又吩咐韩覃:“无论何时,一定记得千万不要离开马车,金子在那里,你就在那里,明白吗?”
韩覃叫他盯着,只得点头。
熊贯与许知友等人亦抱拳答过,唐祥驾着这八马而拉的沉沉马车,甩起长鞭重又驱马而走,唐牧策马调转马头,往翰林院去了。
调虎离山之后,如了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