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瞥向逢瑶,神色冷淡道:“七妹妹真是好规矩,我使唤的丫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教了?”康姨母她不好明着骂,高氏她也不能明着干,但教训逢瑶几句还是使得的,谁让她是姐姐,逢瑶是妹妹,姐姐教育妹妹,也很天经地义的咯,她算是瞧明白了,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无视逢瑶变黑的脸,逢春径直吩咐小鸽:“你去告诉老爷,下午回府前,我有话和他说。”小鸽福了福身子,麻溜地跑出去了。
逢瑶脸色一变,失声道:“你真要找爹爹告状?”
逢春身姿优雅的往椅子里一坐,柔声细语的说道:“我是不是找爹爹告状,有必要告诉你么?”她刚才忽然想明白了,反正陶景这个便宜老爹,她怎么也摆脱不了,索性变废为宝吧,她的身份实在太尴尬,没法和高氏平级对战,她还是去忽悠忽悠陶景,让陶景去劈尅高氏来的省事些。
逢瑶转目去瞧一直不语的亲娘,声音担忧地唤道:“娘……”
高氏定定的注视着逢春,低哑着嗓音道:“果然是长本事了,原先,你可没这么伶牙俐齿,也没这么胆大包天。”在高氏心中,她还把逢春当成性子懦弱的小丫头,若是没有姜家二爷护着,她依旧什么都不是。
逢春口吻悠悠道:“母亲大概不知道吧,死过一次的人,性子可是会变的。”
逢瑶心口一紧,几乎怀疑逢春已想起昔日落水之事,正心跳砰砰砰时,却见逢春清润剔透的眸子扫来,逢瑶忍不住后退两步,望着逢瑶不敢与自己对视的脸,逢春心间忽失去一个节拍,然后一脸关怀地问道:“七妹妹,你怎么突然紧张起来了,莫非以前做过什么亏心事?连我的脸都不敢看了,莫非我上回落水,妹妹知道其中的缘故?”
高氏脸色一肃,训道:“你少胡诌!明明是你自己不想嫁人,才起了轻生念头,与瑶儿何干?”
逢春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当天下午,逢春与陶景老爹碰头后,一脸乖巧的表示道:“我陪爹爹一起回公府吧。”反正回长公主府之前,也要路过定国公府附近。
“你是想说你康姨母无故骂你之事吧,你母亲已给我解释过了,你康姨母自你康姨父去世之后,时不时会犯失心疯,犯病时逮谁骂谁,你母亲是妹妹,不好对姐姐不敬,说今天叫你受委屈了。”陶景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再道,“你一向乖巧,犯不着和一个疯妇计较,待你外祖父的丧事一了,你康姨母一家就会离京,以后不会再见面的。”
高氏惯会粉饰太平的,逢春轻轻笑道:“在大舅母说康姨母有失心疯之后,我就没打算再找爹爹说这事了,我找爹爹一起同行,是因为咱们回家的路一样,我刚好陪爹爹聊聊天嘛。”
陶景一愣,随后应好,到了定国公府后,逢春自要去娘家坐会儿,她可没过门不入的忘私精神,既进了陶家的大门,当然要往福安堂走一遭,陶老夫人瞧见父女俩一道过来,微微一愣后发笑:“你们父女两个怎么一道回来了?”
逢春笑盈盈道:“我回婆家的路,与爹爹回家的路顺道,便一块过来了。”
陶老夫人目露狐疑道:“……就只是这样?”
逢春笑嘻嘻地再补一句:“顺便进来探望一下祖母,再讨一杯好茶喝。”
说话间,已有丫鬟捧着托盘献上香茶,陶老夫人笑骂道:“前两天,你还说嫤姐儿像个小野猴儿,如今,连你也快变猴性了。”
逢春轻轻吹着热茶,又笑应了几句,然后不经意地说起今天的事儿,一脸后怕的说道:“我今儿才知道,原来母亲的姐姐患有失心疯的病症,失心疯发起病来,可真是吓人,又是骂人,又是打人,幸好碧巧躲得快,要不然可就遭殃了。”
陶老夫人心里立时悟了,遂叫碧巧近前问话,碧巧曾是陶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今天也是头一回见三太太的姐姐,碧巧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泼辣货,尤其还差点被甩了一巴掌,当即事无巨细描述了康姨母的发疯行为,从逢春刚进到内室,礼仪才行完,康姨母就开始朝逢春开炮,期间高氏不帮腔、逢瑶帮反腔、逢夏帮腔却被骂的一系列细节表现,均一点不落的讲述出来。
碧巧说完后,表示自己所言绝无半分虚假,大姑娘的两个丫鬟可以作证,还有高家的一些丫鬟也亲眼瞧见了。
待逢春离开陶家之后。
“景儿,你这个媳妇真是……”陶老夫人心头无语之极,恨不得一纸休书撵她离开陶家,可小儿媳到底生育了三个子女,她也实在不想叫家里出现休妻的丑事,“你也是,耳根子还是这么软,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就不知道两相取证一下么。”
陶景面上有些挂不住道:“娘……”
陶老夫人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疲惫,道:“景儿呀,娘还能活多久?你老是这样,怎么叫娘放心得下?主母心思不正,家宅何来太平?”尤其家里的男主人还是一脑袋浆糊,“罢了,娘会给你大哥商量,等娘走后,只叫你二哥分家出去,你还留在公府住着。”
遣陶景离开后,陶老夫人使人叫陶廉夫妇过来,将自己的意思给两人说了,女以夫为天,曹氏不便率先发表意见,转眼去看陶廉的意思,陶廉沉思片刻后说道:“三弟是我同胞兄弟,娘想叫他留着,儿子怎会拒绝,只是,娘既觉三弟妹不妥,不如打发她离开陶家吧,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
曹氏看了一下婆婆的脸色,轻声开口道:“母亲是吃斋念佛之人,最是心中慈悲,三弟妹好歹给陶家生了三个儿女呢……”
陶廉浓眉微蹙道:“三弟房里这些年事情不断,她在陶家一天,三弟屋里就甭想太平,逢则为何放着京城不待,偏偏求我外放他乡,他是脑子傻么,亲爹糊涂,嫡母弄鬼,他是在家里待不下去了!逢谦已经多大了,还是一团不懂事的孩子气,有这么为儿子好的娘么?娘不是怀疑她对逢夏、逢春两个丫头动过手脚么,还有,逢瑶上回蓄意挑唆婆子们嚼舌根的事情,我不信与三弟妹无关,咱们家嫁出去的姑娘,哪个不是在婆家过得本分,偏逢珍、逢瑶两个事多,三天两头往家里跑给家里哭,真是……”
长子并非话多之人,今天忽蹦出这么多词,看来对兄弟媳妇已然诸多不满,陶老夫人轻轻支着额头,疲倦地闭上眼睛,缓缓说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娘再想一想。”
第71章 逢春V
“怎么回来这么晚?”嫤姐儿和晏哥儿坐在玩具堆里,鼓着粉嘟嘟的脸颊专注地玩儿着,旁边斜靠着他们的年轻帅爹爹,俊朗的眉眼之间满是柔和之意,见外出办事的老婆回来了,姜筠随口笑问一句。
逢春接过晴雪捧来的茶杯,浅浅饮啜了一口,还未搁下手里的杯子,嫤姐儿已从玩具堆里一跃起身,双目放光地大声叫道:“娘!娘!”逢春递回细瓷冰纹水杯,脚下一挪,忙走到临窗的大炕边,拦住要往炕下跳的女儿,脸上溢笑道,“噢,好乖乖,一天没见娘,是不是想娘啦。”
“想!想!”嫤姐儿伏进母亲怀里,两只小脚丫又是蹦又是跳,逢春香了她一口,又朝仰着如珠似玉小脸的晏哥儿招手,“晏哥儿,娘回来了,还不快过来叫娘香一个。”只见晏哥儿动作慢腾腾地站起身,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炕边,然后将漂亮的小脑袋往娘亲怀里一拱。
逢春揉揉怀中的两个小脑瓜,然后笑道:“好啦,玩去吧,要乖乖的,不许打架哟。”
姜筠从迎枕上直起身子,笑嗔一句:“嫤姐儿和晏哥儿从来不打架。”
两个粉团娃娃又玩去了,逢春坐到炕边,这才开始回答姜筠先前的问话:“别提了,我今儿碰到一个疯妇,噢,那个疯妇是我嫡母的亲姐姐,一见我的面,就把我很训一通,我嫡母坐视不理,一句话都不替我分辩,任由我被那个泼妇数落,我心里恼火,就回娘家寻祖母告状去了。”要不是有多重顾忌,逢春几乎当场就想掳袖子与高桂英干架。
姜筠脸上倏然浮起一阵怒气,目光一冷道:“你这个嫡母真是……”
不待姜筠说完怒语,逢春已抢过话端:“我后晌着人打听了,我嫡母这个姐姐脾气十分泼辣,来京城才半个月,已把高家弄得人仰马翻,高家的老爷太太念着老伯爷已然病危,这才忍了下来,不过,今日高大夫人已放明话了,待老伯爷的丧事一出,就立即遣我嫡母姐姐一家离京,他们要是撒泼赖着不走,就去找衙门来强制驱逐……康老爷还顶着罪臣之名,若是由衙门出面办理,哼哼……”
“你明儿别再出去了,就在家里陪孩子吧。”姜筠一脸不悦的说道。
逢春不大乐意道:“别呀,我还想再寻点我嫡母的不是,好回娘家找祖母告状呢。”她也是服了,但凡她单独面对高氏时,高氏总要让她出点难堪,从今天开始,她也要变身告状小达人,哪怕告不倒高氏、也要告出点快塌方的警示。
“我说了,不许再出去!”姜筠面色忽然极为正经的严厉。
逢春从未见过姜筠真正生气的模样,今日初体验之后,只觉心口一紧,后背一凉,面上不自觉露出被震慑住的惊意,见逢春似被吓住,姜筠微缓神色,再次重复道:“什么高家,别再去了……”略顿一顿,姜筠又一字一字道,“还有你娘家,你也别再回了,除非……永远不再见到你嫡母。”
“好,我听二爷的话。”逢春先是呆了一呆,随后十分听话的答应下来。
次一日,逢春不仅没去寿昌伯府,且连解释为何不来的婆子也没派,再一日依旧如此,再再一天还是这样,寿昌伯府自不敢轻易派人来问,而当天下午逢夏前来登门拜访,如意苑中,逢夏抱着乖静俊俏的晏哥儿,低声说道:“嫡母……叫我过来,看看你为何不去高家,也不派人打声招呼?”
嫤姐儿躺在逢春腿上来回打滚玩儿,逢春轻抚她的小脑袋,神色懒笑道:“大姐告诉她,我惹二爷生气了,二爷将我禁了足,没有二爷的允许,我哪里也不能再去,我足都禁了,还怎么吩咐人去打招呼。”
逢夏眨眨眼睛,目露狐疑道:“真的禁足?还是……”五妹夫视五妹妹为掌中珠,心头肉,会禁足她?
逢春点点头:“真的禁足,罚我在家里天天看孩子。”
逢夏忍不住轻轻失笑:“我从没见过这么‘贴心’的禁足令。”
逢春拽起已打滚好些圈儿的嫤姐儿,神色温柔地整着女儿的衣裳,嘴里却问道:“我这两日没去,嫡母可有找爹编排过我什么么?”
逢夏嘴角微扯道:“有些事,长年累月的做着,不免习惯成自然,她头两天倒是忍住了,这不,今天就摁耐不下了,也不知她和爹说了什么,反正她叫我来你家打探情况,还说这是爹的意思,她惯爱拿爹当杆子的,偏偏咱们这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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