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一句便噤了声,因为又上了一位须发皆白的琴师傅,拨弄焦尾琴,言明了那青衣姑娘所奏的曲好在何处,又差在哪里。那位青衣姑娘在手上的功夫是下了些,于意境上却渲染的不够,而这位琴师傅,手中琴弦拨弄,闭眼奏得同样是一曲《梅花三弄》。如同秦锦然者不懂曲乐,也能够品味出其中的差距。
清欢姑娘仔细凝听那位琴师傅的教诲,手中的手指拨弄,像是在奏琴一般。
青衣姑娘奏曲完毕后,又是一位瘦小的青袍男子上台,净手焚香后,所奏的是《凤平调》。这一《凤平调》,秦锦然先前未曾听过这古曲,却仿佛看到了盎然生机和太平盛世,单就这一点,便比先前那位青衣姑娘高明得多。
显然,琴师傅也满意此子的奏法,只说了一两处做得不好的地方。
而后琴师傅扬声道,若是有愿意上台切磋之人,也可以奏琴。话音刚落,便有一位锦衣少年上台。这一曲是《凤求凰》,醉翁之意不在酒,堂中坐在这位少年身侧的女子面色羞红,垂头不语。显然这一曲是奏给她听得。
便是如此,琴师傅在一曲奏毕依然是给了指点。
秦锦然此时连忙低声说道,“你不妨上去试试?”
“我?”清欢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便觉得有些退却,“还是算了。”
“上去罢。”永安王爷听到来了两人说话,便说道,“这本就是论道,若是觉得弹得同上面不相上下,便可以上去,统共只有三个名额。”而现在已经上了一位锦衣少年了。
清欢那双秋水剪眸最终落在了秦锦然的身上,见着她点头,便站起了身来。
见着以为梳着双丫髻的年轻丫鬟上台,在场众人微微有些错愕,一时场中有些窃窃私语。虽然是达者为先,上台奏琴者却从未有过丫鬟的。而秦锦然看着那位琴师傅,神色淡淡未曾有过变化。
清欢没有理会旁人,对着琴师傅行礼之后,净手焚香,跪坐于琴前。纤细手指抚上了琴,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永安王爷的眉头微皱,这位清欢,当真让他想到了巷子里娇养的清欢,她奏琴时候也是这般,摄人心魂。
先前那书生是生于安乐之中富贵堂皇,与清欢一对比,便立见高下,论繁华,清欢见过更多的花团锦簇,前篇和中章绚丽夺人,而华美的篇章尾调的苍凉之意又她被藏于余音之中,颤音留白供人回味。只因她在楼中所过的日子是步步惊心,一步一揣摩一笑一踱思。
就连媛儿也是瞪大了眼睛,品到了琴音里的味道。
一曲奏罢,清欢抿唇一笑,“献丑了。”便鞠躬下来。
此时任谁也没有人把清欢当做一个普通的小丫鬟了,目光一半落在清欢的身上,另一半分散在秦锦然的身上,好奇秦锦然是否有如此好的琴技。唯有路上偶遇秦锦然的那一位书生扯了扯嘴角,知道清欢是腹有锦绣,可惜跟着的主子却是粗鄙。
不等着琴师傅点拨,先前那位书生已经直立起身子,对着清欢方向作揖,“不如姑娘远矣,先前曾听人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虽然入了我的耳,我却是不信的,得姑娘妙音,羞愧弗如。”
“公子言重。”清欢道。
听着琴师傅点评,对清欢的奏曲也是褒赞,而场中越发多的人看着清欢,白净的面上晕上了团团的嫣红,眼儿也是泛着潋滟波,月嵘公主对着永安王爷说道,“三叔,你什么时候交的这般的友人。”显然是把秦锦然也当做是不世之材了。
永安王爷轻笑着,“你三叔什么时候认识有大才之人,这位苏木老弟同我一般,虽然不学无术,却又一双慧眼。”
秦锦然此时也笑道,“正是此礼,有一双慧眼,当年点了清欢。”
月嵘公主见着秦锦然自贬,本就不喜欢无才之人,嫌恶地看了一眼,转过了眼。这让秦锦然觉得有些玩味,女装的时候她不讨这位月嵘公主的喜欢,现在扮作了男子,依然是如此。
想到了这里,便觉得有些好笑。
有清欢的珠玉在前,琴师傅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并无人上前,便结束了斗琴。此时已经距离一开始过了将近两个时辰。赏书画,便不再上台。此时画作早已分散在书院之中四处,众人可自行品味,若是有想斗一斗书画的,可在台中留下墨宝。同时这一会儿功夫,若是有想向人请教的学问,也可以同人请教。
清欢虽然懂这些,毕竟不科考,对于四书五经只是通读,此时也自然没什么好请教的,于是拉着秦锦然,兴致勃勃想要品鉴书画。清欢见着那些书画,也有些技痒,最终仍是忍下了想要留下字画的冲动,今个儿能够在台上奏琴,她已经是十分满足,再多的风头也不想出了。
不知道为何,永安王爷也要跟着,媛儿嘟着嘴,说着,“真真是没趣儿。”之类的话语,平白让不少书生小姐们扫兴,碍于永安王爷的身份,只是怒目而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有永安王爷跟着,也并没有上前表示要和秦锦然或者是清欢切磋,真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若是只有秦锦然,清欢一定是要拉她看得过瘾,若是身侧还有一个永安王爷,她就不好多留了,匆匆看过一遍,便到了最喜欢的《雪中人》图前立了许久,看着其内女子一抹红蓬,有些痴了。
永安王爷对秦锦然说道,“你这丫鬟果然了得。我府中还有一副山景图,也是栾安先生的笔墨。我与苏木兄你投缘,不若饮酒赏画。”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已经50章了!本章本章留言前十读者送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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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木有男主戏份,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第51章 5.1
还不等着秦锦然回答,清欢就笑着推了一把秦锦然,娇嗔道,“少爷,你忘了夫人出门之前叮嘱你什么了?病才刚刚好,就想着吃酒。”
秦锦然听着清欢的话,就顺坡下滑,苦笑道:“你若是不说,我还当真愿意跟着湛若兄同去。”便对着永安王爷拱手,“实在是对不住了,还在吃药,是不能吃酒的。”
用了吃药的名头推了和永安王爷吃酒。正说话的功夫,余光瞥见着太子和月嵘公主过来,心中一喜,秦锦然便顺势提出了辞行。
永安王爷有些遗憾,“苏木老兄住在哪里?改日请你吃酒。”永安王爷一开始对清欢是有些趣味的,到了后来则是觉得秦锦然十分有趣。
月嵘公主听着永安王爷相邀秦锦然吃酒,把秦锦然划为了酒肉朋友,平白可惜了身侧的钟灵毓秀的丫鬟。撇撇嘴,最秦锦然越发不屑。太子是神色不喜不悲,见着秦锦然看来,还了一个浅浅似春风的笑容。
秦锦然收回视线,对永安王爷说道:“过几日就要回江南了,来到京都里也算是长了市面,总是要回去的。若是今后到了江南,身子好了,定是要请湛若兄吃酒的。”
对方既然这样说了,永安王爷也就放两人离开。
在山头上统共就用了两个多时辰,当真不好继续耽搁,从山头走到山脚中间不曾停歇,而后便在狮子山下等着空马车。幸好知道今日里是书院的群英会,不少马车来到了狮子山下,两人不过是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坐上了马车。
刚刚在书院里不好问,清欢便专注于书画,等到在马车上只有两人,便问道:“我刚刚瞧那个月嵘公主,难道你是因为月嵘公主,方有了离开之意?”
“恩。”秦锦然应了一声,“似是有意。”清欢何其敏锐,秦锦然便坦诚了。
清欢生于那般污秽之地,对于人心,向来是以恶意揣测,若是皇室之中人想要夺了赵将军的兵权,让赵将军尚公主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毕竟也能够全了月嵘公主的念想。如此一想,清欢的神色就严肃起来,“我明天一早便去催一催。”
“恩。”秦锦然想了想就说道,“如果要是身份户牒没有下来之前,能不能现在京中租住一个院子,你又有这般的手艺?”
“不成。”清欢摇摇头,“行不通的,就算是租住屋子,也要去官服里登记造册。”
秦锦然说道,语调有些低沉,“我知道了。”
“你不用担心。”清欢握住了秦锦然的手,神情恳切,“你救了我的命,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情,我会尽力的。”
秦锦然见着清欢的忧容,故作轻松道,“其实也还没有那般的糟糕,毕竟将军还不知道月嵘公主的盘算,我在他面前扮扮可怜,求得他多怜惜我两个月。”
“先前那掮客说过。”清欢说道,“两个月是我知道的最长的时候,通常是一个半月的样子。”
“那就多怜惜我一个半月。”秦锦然伸手抚平了清欢蹙起的眉头,“好了,事情总没有那么糟糕的。若是将军能够搬出府里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