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知道被淬毒的匕首捅伤很痛,但又真的……会痛楚折磨到想死的地步么?
但那人却只呢一遍遍喃着“杀了我”,直到彻底失去意识。阿古夏则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待她长大成人有了那样的心,才逐渐明白过来当时那人经历的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
一支青玉簪,抵住了幻影时兰的脖子。
唐深的配剑适才已给丢了,手中就只有这只簪子,一头墨色长发缓乱散落肩头。
他不准她继续前行。
鬼灯笼,红鸾刀,满地的鲜血。独孤寂心切求死,不愿再留在世上空受折磨。
那样的曾经,他绝不会允许她再重演一次。
幻影时兰微微一笑,缓缓消失。而周遭的鬼灯笼掉落在地,化作一滩滩污血,骤然一阵阴冷,无形的雨水淅淅沥沥不断下着。
脚下是尸山血海。
被“琴魔”屠戮的盐海城,正在哭泣般地下着雨。
“师、师父?”
独孤寂的声音带了些颤抖。
他半跪下去,脚边横着一具青衣男子的尸体。那人容貌俊朗清修,闭着眼睛,嘴角血迹斑驳。
“师父……师父?!不……”
他的手冰冷如雪,唐深刚要去抱他,忽然之间无数幽灵冤魂带着血泪包围了二人。铺天盖地的尸首,“是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一遍遍喃喃的低语回响在整个空虚的黑暗之中,一遍又一遍。
“郁沉影早就已经死了。你亲手杀了他,呵呵,魔头,你都忘记了么?”
“在盐海城,整整三万多条人命。我们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没有……我没有!师父他……不会的!”
“够了……独孤前辈不要听他们胡说!”
怀中之人佝偻着身子,撕心裂肺的痛苦隔着胸膛袭来,亦生生扯裂了唐深的心扉。
不过是幻影,不过是幻影……
这些都是幻影,但,幻影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你们都给我统统……退散!”
“都给我滚————!”
青玉簪砸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之前那半梦半醒、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的感觉卷土重来。
唐深怒发冲冠,整个人都被戾气包围,只觉得一阵过速心跳,郁结层层叠加喷薄欲出,连带着牙齿都在轻微作响。
忽然之间,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那力量仿佛崩断了全部枷锁一般,一股气流以他为中心平地席卷起阵阵妖风,那些幻影开始被刮乱刮散。
这是什么……
这是……我?
仅仅是一瞬间的疑惑而已,下一瞬直接妖风大盛,生生撕裂了一切乱七八糟的鬼影。什么尸骨什么鬼灯笼,仿若被大漠狂沙卷过一般分分钟侵蚀得不见踪影。
……
周遭,瞬间又恢复到了一片黑寂。
唐深却仿佛周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一般,靠着独孤寂,有些难以动弹。
“略言,略言?!”
半晌,他像是从昏睡中醒来一般,听到那人在叫他。黑暗之中还是看不到彼此的脸,双肩、手臂却被那人紧张地摸了一遍:“略言,你身上好冷!”
“嗯……”
是冷,也好困。意识却挺清醒的。
它们走了吧?那些幻影……都不在了。
呵,却连它们都只知道欺负你……
“独孤前辈。”
那人匆匆“嗯”了一声,提了些气息让身子热起来,那温度源源不断从肌肤相触的地方蔓延了过来。唐深一阵心暖,却也有些难掩的感伤:“我之前……说了喜欢你。”
那人身子僵了僵。
屏了呼吸,小心翼翼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也知道,你从来都不是那样看我的。”
没有做声,那人却只小心地将他抱得更紧。像是抱着什么珍宝一般,无论如何不愿放手。
……
心底,一个小人义正辞严地跳出来:“别再说了!你既然知道他不是那样看你,又何必还要逼他,他好可怜!”
另一个却摇着旗子、拼命呐喊:“攻城略地在此一举,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唐深眼眶一热,仿佛看到自己穿了一身满腹心机的奸商华服,在一个馋了一辈子的穷苦孩子面前举了一只小糖人。
“前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