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略言平日里总是无忧无虑的样子,本以为他身为唐门嫡子,从小该是极尽宠爱开开心心的,却没想到……竟也受过这种委屈。
正想着,冷不防一个少女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幽怨,真切无比地在耳边响起。
“……师兄。”
独孤寂颤了一下,缓缓回过头去。
那是时兰的声音。
果然,黑暗中,刚才的唐门几人已不见了,却再度出现了三两个熟悉的身影。
……
那一声“师兄”,却并不是在叫他。
“师兄,她是谁?”
十几岁的少年秦熠对面,少女月沐萱正笑眯眯摆弄着她的月脉弯刀。
而在秦熠的身侧,正紧紧贴着一名白肤秀丽、水蓝衣衫的十二三岁少女。
“你问我是谁?沐萱才要问你是谁呢!你干什么~抓着阿熠的胳膊不放呀?”
着实月沐萱的压迫感太强,白皙少女不禁往秦熠背后缩了缩:“秦师兄,她、她到底是谁?如何会唤你作阿熠?”
“啊~我知道了,你便是那传说中的小师妹时兰啦?”
月沐萱背着手臂,凑过去皱着鼻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少女一番:“阿熠你平日总说她百般好,沐萱还当~是什么绝色美人——呵呵,不过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姑娘嘛!”
她说这番话时,星眸闪着奕奕自信的光彩。
比起时兰,她虽无那般肌肤胜雪,却胜在眼睛更大、微笑更甜、腰肢更纤细,躬下的身子更是让一对饱满白兔呼之欲出,颇有骄傲的资本。
呜……时兰又气又羞,脸上一红,那魔教女子则“嘻嘻”一笑。
“算啦,沐萱今天就先走了。不过,阿熠你可不要忘了同沐萱之间的约定哟~”
说罢,却突然蝴蝶一般转身飞了回来,在秦熠脸侧偷亲了一下:“嘿嘿,这下阿熠要好一阵子都不会忘了沐萱了~”
“呜!”时兰登时目中带雾,撒开秦熠转身就跑。
“不是的师妹!你刚才也瞧见了!事出突然,我未及避开罢了!”
“照这样说,刚才若是她要偷袭你呢?师兄还不是看她长得漂亮,不设防备罢了!”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逐渐到了近处,少女却突然直直停在了独孤寂面前:“独孤师兄,你管管阿熠他呀!他又欺负兰儿!”
她就那样望着他。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真正的时兰正在目不转睛地等着他的回答。
一旁唐深的吃惊不比独孤寂少,甚至忍不住伸出了手去戳了戳那虚空,才松了口气。
若是像之前宫渡良宵或唐门那样的倒还罢了。
明明只是幻影,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一次比一次真实?
余光中,忽见身侧一根木枝丫缓缓伸过来。
那枝丫逐渐发芽打苞,结出了一串串红彤彤的鬼灯笼。很快整片黑暗中,都密密麻麻的覆满了红彤彤的花儿。
……
场景出现了切换,变成了毒蚕教的小院,红彤彤森森然的,到处开满了鬼魅的鬼灯笼花。
回转视线后,时兰已然不再是之前小女孩的模样。
她长大了不少,十六七岁,亭亭玉立。
望向独孤寂的眼神亦不是刚才那般单纯稚嫩带着娇嗔,而是含怒带怨,噙着泪水。
“师兄,秦师兄他……人在你这里对不对?”
不……
唐深愣了愣,骤然一身冷汗。
他记得这句台词。
时兰,独孤寂。鬼灯笼,毒蚕教。
……
因为这段场景实在太过伤心,成书时,他硬是逼着大母神给删掉了。
可是,这一幕却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唐深这一刻已经顾不得许多,一把将那人紧紧裹在怀中,掩住他的耳,覆住他的眼。
“前辈,不要看!不要听!”
不,不够。
可这样还不够,他还是要受伤。
呼吸愈发急促,心跳亦愈发紊乱。随着时兰幻影的靠近,委屈、慌乱、痛苦与无助在一瞬间爆发,就好像曾经所有扯咬噬过独孤寂的尖牙利刃都反噬在了唐深身上。
挤压的情绪汹涌、满溢。
有一种力量——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正在身体里缓缓苏醒。几乎拖拽着意识,整个人都快要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却有一只手臂紧紧箍住了身体,那人的声音在耳边低低道:“略言,别担心,我不要紧。”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