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羽林卫答了声,跑出去告诉那姑娘,却不想那姑娘将翻身上了马车,催着马夫啪啪甩了马屁股两鞭子,眨眼消失在雨幕中。
“姐姐怎么了?莫让雨水冲坏了胭脂。”
香璇见锦月张望门外似要走入雨中,忙拉住她。
“快拿伞,我想去看看那马车。”锦月心头发跳。那马车行起的时候,窗帘飘起了一条缝,仿佛里头有一双眼睛,孩子的眼睛。
那破马车噼里啪啦在雨中冲了好远,直到长安城城门口,才停下来。
黑衣女子去城门旁的茶楼与个牙婆交谈,这边马车里又钻出个橘黄衣裳的阴冷女子,菊英。
“唔……唔唔唔!”小黎被绑着手脚堵着嘴,像条小虫在车厢里使劲蠕动。
“别吵!再吵我拧断你脖子!”
菊英恶声恐吓道,小黎竖着小眉毛瞪他,小脸蛋儿气得通红,却把这恶女子逗地冷冷一笑,一把拽住小黎衣襟提起来——
“怎么,刚才闻到你娘亲的气味儿就激动了?呵。今天她可要抛弃你爹爹嫁给别人了,往后有新家,不要你了!”
小黎愤怒的小脸掩不住心事,瘪了嘴,眼泪汪汪。
“菊英姐姐,他一个小孩子你不要再说这些话让他难受了。”一双手将孩子从恶女子手中解救出来,抱在怀里。
菊英哼了一声,低声啐了句“早该杀了他”。
黑衣女子拿衣袖擦去小黎脸上的泪珠儿,又擦干他的头发:“我救你已经是违背师命了,若你呆在长安不但你,恐怕连我也活不成。哎……”她抱小黎在怀中拍了拍后背,“我给了牙婆两百贯钱,是路上留给你用的。往后别再回长安了……”
小黎唔唔了两声,黑衣女子摘掉塞在他嘴里的棉布。
立刻听到小团子软糯的声音:“你、你们会不会害我娘亲和爹爹?姐姐不要害我爹娘,答应我好不好?”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你爹娘……”
菊英紧张上前,“别废话了!羽林卫来了,这母子还真是连心呢,隔着马车都能嗅到气味!”
牙婆被招过来,慌慌张张赶紧赶上马车,飞奔出城。
二女杀手躲在廊柱后,见远远手持银枪的羽林卫铿铿锵锵跑来,径直追出了城!
“都怪你!当了杀手就别想着心软,你这样会为义父招来祸患!”
“……”
*
这边躲雨的大院,锦月翘首等在门口,眼看雨已经小了,还不见羽林卫回来复命。
皇宫又来了一队接应的女官,催促——
“姑娘莫在耽搁了,上撵走吧,若耽误了吉时恐怕陛下和皇后娘娘不悦,更耽误了姑娘的前程。”
锦月焦急地望着街道那头,李汤道:
“姑娘若是担心,我将姑娘送至宫门口便亲自去追,必给您个交代。现在还是入宫吧,五皇子殿下在宫门处应该等着急了。”
吉时由圣旨拟定,谁也耽误不起。
锦月咬牙,上了华撵,一路行到宫门口。
锦月还是不放心,嘱咐了李汤必须要查看清楚,李汤只差没有指天为誓,锦月才松口。
弘允亦是玄黑、正红、赤金三色的嫡皇子吉服,头束高冠,远远站在众人之首,气宇轩昂、眉宇清朗,神态举止间透着一种浑天天成的尊贵之气,不可逼视,和他吉服上绣的“星辰”八章纹一般,仿若夜空星辰。
弘允目光触及锦月,见她安然未被雨淋湿,才安心地缓缓笑出来。
她,终于来了。
锦月跟着弘允,先去了太极宫太极大殿,那处皇帝、皇后,并着太后、太皇太后以及皇族的亲王等长辈都在那处。
侍女撩开红纱华帐,锦月下来,弘允已等在一侧。
领路女官将锦月戴了长甲的手,放入弘允掌心。
锦月不由被这只手的温度烫得一缩,却被它紧紧握住。
弘允目光灼灼,他向来从容不破、仿佛天下大事都不过尔尔,现在却目光望着锦月不住闪烁:
“幸好,你安然无恙到了我跟前。天知道,我等待你的这两个时辰,用尽了我这一辈子的‘忐忑’和‘焦灼’。”
他有紧了紧手心:“锦儿,我终于等到了你。” 等了一辈子啊,当真不易。
弘允目光和他手一样烫人。
“……”锦月目光无处放,别开视线,却不小心对上人群之后的一双霜冷目光。
那个穿着太子九章纹朝服的男人,站在宫人之后的远处。
这方的热闹喜庆、吉祥如意,都离他那么遥远,无法让他跟着快乐。
虽然隔得遥远,锦月竟看见了弘凌的目光,浑身一颤。弘凌只是面色冷冷看着自己,读不出过多的表情来。
猛地捂口,锦月忽觉胃里一阵干呕,步子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
锦月手上又多了一只手,抬眸,弘允无比担忧,锦月生生将那恶心忍下去,摇头轻声说“我没事,进去吧。”
弘允紧紧握她手:“别怕,往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大约是两人青梅竹马久了,他并不常说这样的肉麻话。锦月不觉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