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南没说话。她一点信心都没有。
同一时间,小厮对叶浔道:“孙家二少奶奶要见您,马车就在府门外等着。”
叶浔想也没想就道:“不见,让她滚回家去安胎。她要是赖着不走,就请她婆婆来把她带回去。”
小厮差点儿就笑了,称是而去。
新柳听了却是困惑不已,“夫人,您……”她这几日负责打听种种是非的由来,知道是叶冰前去提醒江宜室的。在她看来,叶冰算是知错已改,夫人应该愿意与叶冰来往的。
叶浔一面合账一面解释道:“她之所以去提醒嫂嫂,是因为与之南来往的是她以前的妯娌。傻子也想的清楚,罗氏想报复她,不论做什么,若是如愿以偿,第一个吃苦头的就是她。换了我,我也会去提醒嫂嫂。如果是别人嫁给了徐寄思,她就算知情,也不会这么好心,甚至于会想着我落难,转头去求她。毕竟是看我不顺眼那么久的人,怎么会忽然间就真正转变为大度明理的人?有些人兴许可以,她却不是那种人。别人兴许会对她改观,我不能。”
新柳这才恍悟,频频点头,“细想想也是,她的转变,简直能与表小姐相提并论了。那么夫人,她今日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能有什么目的。”叶浔牵了牵嘴角,“现在孙家婆媳一条心,她十有八|九是听从孙太太的意愿,前来与我卖个人情图谋常来常往的——二婶不可能,她知道我不愿意与世淇、叶冰来往。”
说到这里,她目露困惑。其实有时候她会想,帮叶冰找出罗氏为何小产的原因是不是做错了?可已经这样了,到底是关乎她肚子里的孩子,过去就过去了。从最初要帮衬一把,为的就是让她早日脱离是非,胎儿不被殃及,后来的事她不能也无法干涉,只能做个看客。
当然,她也清楚。不论是谁嫁给徐寄思,都会接近与裴府、柳府有关的人,而这个人是罗氏,比起是旁人更容易对付。
可不论怎样,要叶浔与叶冰尽释前嫌是不可能的。她再心宽,也不会忘记叶冰算是此番波折的罪魁祸首。
不是叶冰惹得罗氏深恶痛绝,哪里会有这些乱子。
思及此,叶浔心念数转,吩咐新柳:“等会儿你去大舅奶奶那儿一趟,让她以后还如以往一般,少见叶冰,免得日后孙家有事去找她帮忙,到那时她是帮还是不帮?”
新柳称是而去。
府门外的叶冰听得小厮委婉地替叶浔送客的话,知道此次是白来了,悻悻的回府去。
到了房里,孙太太就过来了,面带失望之色,“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你大姐没见你?”
“没有。”叶冰强笑道,“我早说了,她是有心计的,不可能因为我一次善举就能对我放下戒备。”
孙太太怅然叹息,“我就不明白了,你们终究都是叶家的人,她怎么就不肯与你勤走动呢?”
于公,叶浔不想给柳阁老增加攀关系的所谓姻亲;于私,她觊觎裴奕的事是无法抹去的。这些都是母亲告诉她的,她却不能对婆婆实言相告,只是敷衍道:“她可不就是那种人么?我以前不懂事,待她不恭敬,她不想与我来往也在情理之中。”
“女孩子之间,能有什么放不下的过节?”孙太太和声道,“日后还是要想法子让你大姐放下心结,这样的话,对志仁的仕途也有好处。”
景国公府是高门,便是出过耸人听闻的龌龊事,还是京城排的上前几的高门——只看皇上对景国公的那份旧情,叶府便是任谁都不敢小觑的。但是叶府最怕的是柳家,这也是京城中人公认的。所以,孙志仁日后能在叶府的帮衬下走上仕途光耀门楣,也能因为柳家那边出手打压断送前程。
得罪过叶浔或是裴奕的人,柳阁老是怎么对待的,人们有目共睹。
孙太太要叶冰与叶浔尽释前嫌,为的就是这个。能与叶浔交好的话,她膝下两个儿子都能安稳度日,若是叶浔在柳阁老面前说几句是非,孙家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婆婆劝着她去给江宜室通风报信的时候,叶冰就知道是打的什么算盘。只是,觊觎姐夫的事情,任谁也不可能忽略淡忘的,尤其是叶浔那种人。婆婆的意图,此生怕是都无可能成真。
这便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或者也可以说,一步错,步步错。
孙太太又道:“既然你大姐不见你,得空不妨就去你大嫂那边。她与你一样,也是身怀六甲的,不愁没话说。这事情也不必心急,过几日再说,到时我会命人好生照看你的。”
叶冰笑着点头,心里却是叹气不已。这个婆婆,真是亲不得远不得,愁死人了。
把日子过坏并不难,难的是往好处过,心思不同的时候太多,要周旋的日子还长着。她真怀疑自己不定哪日就会失去耐心。
后来再去找江宜室,江宜室只是命红蔻传话,让她有事的话就先与红蔻说清楚,没事的话就不必见了。
上一次,江宜室能因为她有孕在身相见,这次的态度却大相径庭,不需想也知道,必是叶浔从中作梗。
那真是个一点儿情面也不讲一丝余地也不留的。
何苦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叶浔不是东西似的。
叶冰又气又笑,想着这样也好,能跟婆婆有个交代。不是她不听话,是叶浔不给她机会。
**
叶浔再去找江宜室说话的时候,得知了柳之南的心迹。
江宜室期期艾艾地道:“之南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她荒唐的心思,那么她也没脸见你了……先前还想与你说说体己话的,现在这样,她是真的无地自容了,你看——”
“不见就不见吧。”叶浔笑笑的,“你只是递话的,不需为难成这样,再说你就能开解她,这种事我不擅长。”
江宜室怅然道:“我真怕你心里不好过。”
叶浔岔开这话题,“我要你问她的话你问了没有?”
江宜室便复述了柳之南的话,又不解地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问她这个?”
“想知道以前做的是对是错。”叶浔微笑,“她要是现在就悔不当初了,我当初撮合她与孟宗扬一定是错了,这样一来,我就欠了她一份人情,而且往后也绝不会再做类似的事了。”
江宜室却摇头,好笑地道:“这怎么能有对错可言?你也有胡思乱想的时候。谁拿刀逼着之南嫁给孟宗扬了不成?到底还是要看她是不是从心底想嫁他。不如意了就后悔?那怎么行。”
叶浔笑起来,“这么看也对。”
“本来就是么,你不能凡事都要追究自己是对是错,那样太累了,也大可不必。”
**
年节之前,吏部右侍郎及郎中、吏科给事中、都察院左佥都御使先后上疏,揭发江南官员结党营私贪赃枉法。
皇上早已获悉,在等的便是这种将事情点破摆上台面的折子。照他的心思,恨不得朝夕之间将江南涉案官员全部定罪论处,可是没法子,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意气用事便会出乱子。
他将此事交给柳阁老、孟阁老和简阁老,命三人在来年元宵节之后,拟出个章程着手此事。
随后春节到来,皇上和官员们循例放假。
春节期间,叶浔只在大年初一进宫请安的时候见了柳之南一次。
柳之南对她勉强地笑了笑,随即就避开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