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诱着陈震北和他一起站在树下,然后突然起脚用力跺了一下树干,自己大笑着迅速跑出老远,看着陈震北落了一身的雪。
陈震北让他给气笑了,但也给勾起了玩心,扒拉掉了满头满身的雪,和他一起跺柿树。
人说“十八没有二十精”,猫儿即便不比陈震北笨,可体能上却差陈震北一大截,所以这次他虽然非常机灵地只是稍微碰了一下树干就跑,还是被陈震北给抓住拎回了树下,让他落了满头满脑的雪,当然,陈震北自己也陪着给弄了一身。
他帮猫儿掏着脖子里的雪问:“上午你五叔说你奶奶想给你六婶儿玉镯子金戒指是怎么回事啊?”
猫儿把柳钰打算自己办厂和柳海关于传家宝确定儿媳们家庭地位的设想给陈震北学了一遍,最后还非常嘚瑟地说:“小叔已经给我定了一个金手镯,还是最粗最大的,俺俩不嫌暴发户。”
陈震北刮了他鼻子一下:“你不暴发户,你是小财迷,哎猫儿,你长大了真得对你小叔好一点,你看他为你多操心,你才十二,他连以后给你媳妇儿的信物都替你安置好了。”
猫儿挺起脖子:“是小叔给我要的。”
陈震北说:“你不是说那是你奶奶做为婆婆承认儿媳妇地位的信物吗?你是儿媳妇吗?”
猫儿眨巴眼,然后脸揪成了包子:“我不管,反正是小叔给我要的,我谁都不给,那么大那么粗的金镯子,肯定值可多钱,凭什么给别人?”
猫儿气哼哼地回屋去跟小叔表达自己的诉求,坚决不要把大粗金镯子给别人,自己媳妇儿不给,小叔的媳妇儿也不能给。
柳侠一百个支持:“不给,小叔就是给你要的,咱谁都不给,小叔那个到时候也给你。”
曾广同听完原委笑得不行:“长青一辈子为人慷慨,怎么会养出你们两个吝啬鬼啊?居然连给自己媳妇儿信物都舍不得,真是开创出吝啬鬼的新境界了;不过,小猫儿啊,你那又大又粗的金镯子现在在哪儿呢?”
“啊!?”猫儿眼珠滴溜溜转,然后看柳侠。
柳侠耸耸肩:“小叔白白跟着你当吝啬鬼了,镯子还没影儿呢!”
众人哄堂大笑。
猫儿一点不觉得丢脸:“哼,反正如果有了我也不会给,你的,我的,都是我的。”
下午四点多,几个人刚开始准备做饭,冬燕回来了,她没带胖虫儿,今天这温度,胖虫儿姥姥怎么都不肯让她把胖虫儿带出门。
柳侠和猫儿有点遗憾,但感觉不太大,他们毕竟没见过胖虫儿,没什么感情。
柳海有点失落,他和曾怀琛、冬燕感情肯定更深厚些,而且他也见过胖虫儿。
冬燕还是原来开朗爽快的样子,把柳侠和猫儿可着劲夸了一番,然后开始做饭,不准别人插手,她一个人包了。
冬燕吃完饭就得回娘家,胖虫儿晚上必须跟着她睡,柳凌把他们带来的柿霜、柿饼给装好,让她带回去些。
在荣泽,人们经常用烧热的柿饼治疗咳嗽,但柿子这东西瓷,据说胖虫儿肠胃也不多结实,吃多一点就不舒服,柳凌他们也就没提这事,只说是让带给胖虫儿姥姥的。
柳海有点蔫,只有一晚上他就要走了,他以为自己回来一趟见了家人就能满足,就能安心了,可事实是,他现在根本就不想走,他觉得自己更想家了。
说起可能又要两三年才能回来见着爹妈跟大哥,柳海忍着忍着还是掉起了泪。
猫儿也不敢笑话臭六叔了,很认真地安慰他:“六叔,就两三年,可快你就能回来了,你,你这么大个儿,不能当哭包儿。”
可再大的个子也掩盖不了柳海还是个恋家的大孩子的事实,在机场,他抱着柳凌和柳侠哭得稀里哗啦,连猫儿跟他说让他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小心点,别把里面比较小的东西给忽略了弄丢了,他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在进入安检通道前,柳海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些,他和曾广同告别,老头儿眼圈也红了,这几年,他真的和柳海处出了父子般的感情。
柳海拥抱陈震北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震北哥,我知道你当时是怕我刚出国没有经验,如果打不上工生活费会比较拮据,所以才又给我那么多钱当礼物,我谢谢你,不过那一千美金我一定会还你的,我们家没这样的规矩,拿你这么多钱要是不还,叫俺伯知道,没准就不认我了。”
陈震北不动声色地看了柳凌一眼,拍拍柳海:“行,既然是柳叔叔的家规,我也不能给坏了,等你以后学成赚了钱,加倍还我都没问题,小海,一个人在外边,多保重。”
柳海抱着柳凌:“五哥,你不敢儿戏了,好好留心一下身边的女孩子,没准儿真有好的、配得上你的呢,还是自己谈的顺心,爱情这东西不同于别的,一辈子就一次,如果是靠媒人介绍,就太冤枉太没意思了。”
柳凌说:“我知道,你在那里好好顾着自己,家里不用你操心。”
松开柳凌的时候,柳海忽然伸手去擦柳凌左边唇角:“这是什么?嗯?不是稀饭,擦不掉。”
柳侠也过来,看到柳凌唇角那一小块很浅淡、如果不是在近处仔细看就察觉不到的青晕:“五哥,你不小心磕着哪儿了?”
柳凌奇怪地自己摸了摸:“没有啊,我一点感觉都没啊!”
柳侠也伸手摸了一下,柳凌还是摇头没感觉,柳侠放了心,不疼就好,可能五哥也上火了想出什么东西吧!
时间快到了,柳海伸出双臂把猫儿和柳侠一块抱着:“孩儿,好好搁家等我回来啊,猫儿,您小叔老想叫你出国留学,你可好好学习啊孩儿。”
猫儿点点头:“我不出国留学也会好好学习,我还得给俺小叔挣可多钱咧!六叔你搁外面挣了钱就自己花,俺小叔也挣可多钱,你别担心俺啊。”
柳侠这个时候什么都说不来,只好看着柳海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返回的路上,柳侠心里一直都在难受,以前家里穷的时候把柳海一个人送到京都,现在一家人不愁吃不愁穿的,柳海还要离开他们去更远的地方,他觉得六哥特别可怜。
曾广同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对他说:“幺儿,虽然一家人守在一起过日子也是很幸福的事,可出去看看也很有必要,看得多见得多了,以后遇到事情时你的思路就开阔了,就不会局限于某一时某一事,让自己钻牛角尖了。
曾伯伯如果不是年轻时阅历广一些,被打倒批斗的时候可能也熬不过去,正春风得意的时候被踩进泥地,别的不说,虚荣心就受不了。
我在京都被批斗遣返的时候想,不就是回老家吗?老家那么多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里,不也过了?
我在望宁被自己的族人嫌弃驱赶的时候想,世界又不是只有一个望宁公社,大不了再被遣送到别的地方呗。
我不是没想过自杀,可想想自己以前遇到过的那些人,比我不如意的多了,街头乞丐不也活的好好的吗?没准人家哪天捡个钱包就发达了呢!山不转水转,谁知道哪天会遇到个贵人相助让我逢凶化吉,或者世界哪一天又翻过来了呢!
曾伯伯不是到底遇到了您伯,等到世界翻过来了吗?
看我,说着说着就扯远了,我的意思就是:人年轻时多经历一些,对整个的人生都有好处,顺境的时候可能还不太明显,如果遇到逆境,你就会知道那些经历多么难得了。”
柳侠说:“道理我知道,我只是舍不得六哥。”
曾广同能感觉到柳侠的情绪低落,一回到家,他就对柳侠他们说:“幺儿,你不是想去看看你那个同学吗?你和猫儿只剩两天就要回去了,你还还想和你五哥多呆会儿,那你现在就跟你同学联系一下,今天这半天找你们同学玩正合适,震北,小凌,你们送幺儿过去。”
猫儿跑到电话旁边:“小叔,云健伯伯的呼机是多少?”
柳侠给他说了一个号码,是汉显机,猫儿留言:“我和小叔现在在京都,准备去找你,请回电话。”
没一分钟电话就响了,猫儿高兴地拿起电话:“云伯伯。”
“什么云伯伯,你谁啊?”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十分不耐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