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的手太冷,但由于是熟悉的气息,卫将离朦胧间还是转过身来把他的手抱在怀里。
“……你回来了。”
“嗯,我本来想来年带你塞外见一个人,可惜晚了。”
“她在哪儿?”
“她走了。”
“去哪儿了?”
“去到一个……再没有人以愚昧的眼光看待她的地方。”
后面的话卫将离没有听见,随着重重合上的眼皮陷入沉睡。
第二天醒来时,白雪川就睡在她床畔,连她起身都未曾发觉,直到卫将离微微起身,给他盖上暖好的被子时,他才醒过来。
“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白雪川先是摸了摸她的头,继而拿手指轻轻梳着她已长肩背的乌发,道:“明天就走。”
“这次是去哪儿?”
“去密宗。”
卫将离回忆了一下,愣道:“你终于要与秃驴为伍了吗?”
手指戳在她一时激动凑过来的脑袋上,白雪川淡笑道:“我若出家了,你怎么办?放心,不是要去做僧人,只是去修习佛理。”
“师父知道吗?”
“他知道。”
——哦。
夫昂子都松口了,卫将离也不能怎么样,反正白雪川一向是拘不住的,只要他决定去做某件事,谁都拦不住他。
……就像他那时执意要留下自己一样。
卫将离虎着脸躺了回去:“你竟然要投奔吃素的阵营,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师兄了。”
“这么生气?”
“听说那些和尚修为高了还会辟谷什么的,有这回事吗?”
“有倒是有……”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走吧,以后不要跟我说话。”
白雪川无奈地摇摇头,手指勾起她背后的一绺长发,看着发丝从指间滑落,忽然又问道:“阿离,你今年有十二了是吗?”
“门口的梨树我摘秃了五次,应该有十二了。”
“我虚长你五岁,待我二十一时,你就十六了。”
他的口气很平淡,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卫将离也没放在心上,道:“那又怎么样?”
“阿离。”
“嗯?”
“你十六岁之后想做什么?”
十六岁之后想做什么?
卫将离也有想过,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翘起小腿晃了晃,道:“我想下山遨游天下,不仅仅是在遥川,我想去关外的草原上骑马,去南苗的大山里找传说中的白凤,沿途的绝壁上也许有师父喜欢的茶,我开心了就带回来,不开心了就拔路边的草谎称是当地神茶……你说师父会不会认出来?”
她说话时眼睛很亮,清凌凌地像是月光下的碧湖,再没有起初时那种沉郁的暗色。
“我等你四年,四年后陪你一起可好?”
卫将离疑道:“佛门的经书那么多,你能在四年里学完?”
“那这样,我们打个赌,我若在四年内佛学造诣驳倒密宗首座,你就送我一样礼物,反之我送你。”
这个约定卫将离在之后四年的修行里很快就忘了,仅不到四年便将佛学造诣凌驾于密宗之上的白雪川也并没有刻意提起,直到四年之后的某天,卫将离再次看见书房里残破的剑匣,才想起白雪川还有一口剑这个由头,便以此向夫昂子请求下山。
“为师与你说过,路遇强手不可敌当如何?”
“寻其他与其有积仇之人,连横成势,击而溃……疼!”
夫昂子收起敲了她一记的茶秤,道:“教你的都学到狗肚子里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想十六岁就玩连横这一套,早迟要吃亏,忘记半年前你出门被人砍了十八刀的事儿了?”
卫将离回忆了一下,当真发现自己全然是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种人,道:“那临阵脱逃我该多怂呀。”
“在敌人面前怂和在你师兄面前怂,你选哪个?”
敌人骂她她还能对喷,白雪川嘲她她就只能炸毛,想想还是在外面怂比较划算。
第二次正式下山去找白雪川的师道剑,这一次那把师道剑已经转手到了遂州的一个有点名气的宗门扬刀门里,被一个姓费的门主收藏了。
这时候西秦的江湖很乱,密宗刚刚被封为国教,明面上以自己为正道,暗地里授意白骨灵道为首的邪魔歪道驱逐境内弱势的百家门庭,致使不以武力见长的农家、工家等纷纷外流。
卫将离出了遥川三百里,路边就遇上了好几拨架,她初入江湖,什么都想多看一眼,也就多看那么一眼,战团中有个哥们儿的耳朵就被切飞,砸到她怀里。
这就不能忍了,尤其是在那边有人看她这么个姑娘在这儿嘴贱嘲讽了一句,卫将离当即就炸了,扯着马头冲进战团,硬是把那人的脸抽成了棋盘。
卫将离没什么经验,但到底还是夫昂子门下,些许个杂碎根本不是对手,战团一时被打散,那位脸上能下棋的匪类叫嚣——
“有本事报上名来!”
“我不报,报了你事后怼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