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跟咱说说,这幅画打算卖多少钱?”果然,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幅画不卖。”叶程感到有些头疼,看来这大爷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和善。
“怎么你前边的作品都卖了,这一幅就不卖?”这老头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也不知道是真心想买这幅画,还是拿叶程消遣。
“不止这一幅,以后都不再卖了。”
“你这后生莫不是拿话诓我,是不是担心韩老在场,你不好开高价?没事,多少钱尽管说吧,老头子我买得起。这样吧,给你一百万,这幅画就算是我的了,怎么样?”
“这幅画不敢卖到一百万。”这老头子大概是看年轻画家不顺眼,不然说话也不能这么呛,不过人家是前辈,叶程也只好把姿态放低。
“怎么卖不到一百万?那画展上的画你都卖了多少钱,也不便宜吧,这幅画肯定比那些都好,不然韩老也不会单单叫我们来看它。”
“之前的事,就当是叶程年幼无知,还请老先生不要跟我一般见识,这幅画确实是不卖的。”叶程脸上笑着,心里着实无奈,都说人老了性格就跟小孩差不多,他今天也才第一次跟这老头子见面,却被这么不依不饶地教训。只不过这幅画可以说是叶程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作品,他原本是打算自己留着收藏的,后来被韩教授拿走了,他还想着韩教授要是实在喜欢的话,就送给他吧。
“嘿,老韩,你这学生好不要脸,二十七八岁了,还说自己年幼无知。”那老头子终于肯放过叶程了,转头跟韩教授说话。
“二十七八岁可不是还年幼呢么。”韩教授自然是站在叶程这一边的,刚刚他们俩说话,他也不好表现得太护犊子,毕竟叶程也不是几岁小儿了,有些时候他自己应付比师父出面说话效果好。
“那你替我向这个年幼的徒儿说说,怎么才能把这幅画让给我,我这个老头子说话是没分量咯。”
“人家都不认识你,要怎么有分量。”一旁的人也说话了。
“赏画也没你这样的,看上一幅就要一幅,个个都跟你似的,下次谁还敢把好东西往外拿啊?”那边又有人说了,
“啧,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老张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这次到底是为啥?”
“还不就是我那个老先生吗,九十大寿眼看就要到了,老爷子没啥喜好,就爱搜集画作,我们自个儿画的他还不爱要,说是看了大几十年了,看都看厌了,要咱去弄点新鲜的过来。”说着那人伸手摸了摸光头,看起来确实挺苦恼。“你说那老爷子活了这么久,还就这点爱好,这都快成精了,画坛里还哪些名家名作是他没见过的,啥新鲜的那么好找?”
“确实是不好办,一般水平的他也看不上啊。”旁边的人听了不胜唏嘘,大概那个传说中的老爷子真的是不太好应付。
“你是觉得,这幅画他能看得上?”韩教授问了。
“我看着还成,可你这学生不是不肯卖吗?”
韩教授看了叶程一眼,暗示意味已经十分明显了,叶程就不再坚持,点点头说:“老师做主就好。”
“老张我可跟你说好了啊,这幅画就先让你带回去,老爷子要是看得上,就让他收下了,他要是看不上,你得给我送回来,我自己也喜欢得紧,这都还没来得及跟叶程开这个口呢,就让你给抢先了。”
“嘿,嘿,好说,好说,要是能把老爷子哄开心了,我就欠你个人情。”
就这样,等那群人散去的时候,叶程的新作也被带走了,不过韩教授说,老张的老师姓仲,要是这幅画能被他看上,那也是对叶程的一种肯定,以后就算叶程行事低调,圈内的人不会太过小瞧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仲老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权威。
第 65 章
陆震南也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身体不好死之将至,最近他常常会忍不住做一些年轻的时候自己颇为不屑的事情。就比如刚刚,他突然想去看看自己儿子陆明远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是怎么过的,那小子在公司的时候总是板着一张脸,做起事来铁血果断不亚于当年的自己。
他陆震南是什么人,从来都是敢想敢干的主,不过就是想去看看自己儿子,有什么好犹豫的,于是他就去了。陆明远现在住着的房子是他让秘书帮忙准备的,房卡他这里也有一张,甚至都不用敲门,直接把卡一刷就拄着拐杖进去了,因为病魔的折磨,他现在走路已经不太利索了。
话说陆明远的房子可真够乱的,乌七八糟一堆一堆的东西也都不知道是些什么,陆震南走近一看,脸色就不好了,客厅里零散地堆放着许多纸箱,有些纸箱上面,还晾着油画,碎了以后再粘起来的那种。刚好陆明远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见他老子来了,撇撇嘴也不觉得很新奇。
“你要是这么闲的话,我也可以多给你布置点工作。”陆震南的口气一如既往的不好。
“你给我布置的工作已经够多的了。”陆明远小心翼翼地避开客厅里那些纸箱和油画,七拐八拐地走到沙发前做下,拿起挂在肩膀上的干毛巾擦头发。
“看来还不够多。”陆震南用拐杖挑起一张油画看了看,然后又一脸嫌弃地丢回去。
“哼,不过是我的个人消遣罢了,你别管这么宽。”
“不管你?想得倒美,你还是咒我早点死吧,老子活着一天,你就别想跟那个男人成事。”在陆明远眼里,就算已经病得七倒八歪了,陆震南依旧是个难对付的老顽固。
“我不着急,我们还年轻。”意思就是说,你可以不用急着死,多活几年也没多大妨碍。
“那你可有的等了,我觉得自己大概还有许多个年头好活。”
“那你就活活看好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陆震南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找个女人结婚,然后你爱玩男人还是玩女人我都不管。”陆震南不得不妥协,因为他不可能活得过陆明远,他就要死了,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却是个同性恋。
“这事没商量。”
“连孙子都没有了,我还要儿子做什么,还不如捐给红十字会,这么多钱,够他们歌功颂德好几十年了,老子年年都能上报纸……”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却又拿陆明远无可奈何,陆震南现在也落下了碎碎念的毛病,一边用拐杖很有气势地敲打着地面,一边说得铿锵有力,但是再怎么有气势再怎么铿锵有力,也改变不了他正在碎碎念的实事。
“最多找个女人代孕,你自己拿主意吧。”这是陆明远最后的让步了,因为他不确定这个老头子到底还能活几年,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个耐性等到他死的那一天。
“代孕?然后让那个男人跟你一起养?这种畸形的环境下能养出正常的孩子吗?啊?”老头子很气愤,拐杖更用力地敲打地面,楼下的住户这会儿也不知道在不在家。
“啧,怎么养不出来啊?不然我找个女人结婚,接着自己到外面找情人,就能养出正常的孩子了?我小时候还没人养呢,不照样也活得好好的。”陆明远对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头子很是不以为然,看着在公司里挺有手腕的,其实脑子里边就是一根筋,绕都绕不过来。
“你这也叫好!好个屁!”陆震南终于跳脚了,站起来爆喝了一句,然后提着拐杖就出了门,看着他的矫健硬朗的身姿,陆明远又有点不确定了,搞不好这个老家伙真的还有许多年好活。
自从上次送了一打照片过去之后,陆明远已经有很久没在叶程前面露脸了,他和陆震南之间迟迟不能达成统一意见。而且他也知道,叶程最近心情不太好,这个时候最好还是让他自己缓缓,顺便他这边的事情也尽快处理好。
虽然陆氏被陆震南经营得相当不错,但这并不代表陆明远可以轻松接手,陆震南手底下的那些干将,有一大部分都是跟随他许多年的老骨干,在企业里难免也会有些倚老卖老,陆明远对总公司这边的业务还不十分熟悉,但是他必须尽量避免出差错,不然很容易会被人看轻。
现在陆震南还活着,陆氏肯定是很安宁的,但是等哪天陆震南突然死了,这些老狐狸,陆明远也必须要把他都弹压住了,不然陆氏就要乱。一个企业要是乱了,就很容易给外人可趁之机,商场如战场,从来都是很残酷的,没谁会对你手软。
至于陆震南最近整天念叨的,要把公司捐给红十字会那回事,陆明远渐渐也知道他那是气话,这个老家伙会舍得才有鬼。不过陆明远也不敢太过忤逆陆震南的意思,担心把把他惹毛了,老不死的会对叶程下手。
而叶程这边,在他的老师韩教授做主送出那幅画之后不久,仲老就让老张带话过来,说是让叶程有时间去C市,也就是仲老现在居住的城市去一趟,老人家有心要指点指点年轻人。
这不是变相抢人家徒弟吗?韩教授非常不满:“我说老张,你们那一窝怎么都这德行啊?先抢我的画再抢我的徒弟,当我老韩是死人呢?”
“哎呀,老韩啊,别说这么难听啊,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老爷子不也就是一时兴起吗,你说这老爷子吧,一把年纪了,咱也就是想让他乐乐呵呵地把后边几年过完,你说,他都这把岁数了,还能乐呵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