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色的龙袍走了进来,与小妖精几分相似的脸不似平时看上去的那么温和。
“儿臣给母后请安。”尉迟奕对着珠帘里的太后行礼道。
“皇儿请起。”珠帘内,太后的声音慈和温软。
尉迟奕起身,看了一眼紫凌手指上的拶刑,那软细的十个手指和拶子棕褐冰冷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坐在紫檀木椅上。
富得海沏上一杯上好的龙井,十二分恭敬的呈给皇上:“皇上,这是雨后龙井,味香的很,太后知道皇上喜爱喝龙井,特意吩咐采茶的姑娘们趁着雨露沾叶的时节采制的呢。”
富得海从小就入了皇宫,到这般年岁能成为太后身边的心腹,一张妙舌必不可少。
尉迟奕鼻尖嗅了一缕茶香,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母后,凌儿犯了什么错让您大动肝火,用拶刑来惩罚?”
太后被珠帘遮住的脸上看不到真实的表情,手中碧玺佛珠缓慢的捻动着。
“皇上为国事操劳,这后宫之事,还是由哀家来料理吧!”慈和的声音不似方才那般温软,淡淡的威严从这字字句句中都能体会感受到。
皇上似早料到太后会如此说,俊美的脸上浮起一抹温笑:“若儿臣今日想带凌儿走呢?”
太后指节猛然捏紧手中的念珠,皇上就这么护着尉迟胤洛?连他捡来的一个野孩子都护着?她的宇儿哪里不好?哪一点比不上尉迟胤洛?
富得海见太后脸色突变,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对皇上说道:“皇上,小郡主欺骗太后,自愿受的惩罚。”
一句话,把所有的过错推给了紫凌。
尉迟奕冷睨了富得海一眼,吓的富得海伸直了咬缩回来的脖子,手心中的冷汗都沁出水珠来。
“凌儿,你自愿受的惩罚?”他丹凤眼转到紫凌不哭不闹的小脸上,心里对这孩子到有些刮目相看,后宫中那些女人听到受罚两字,无一不哭的死去活来,没有一个有这孩子镇定。
紫凌抬起小脸,眼眶里含着泪水,嘴唇动了动,什么话也没说,就用这般委屈可怜的小眼神看着他。
有时无声胜有声,她不说话,皇上自然会把她脸上的表情翻译成话,比她说什么都管用,也省得她说出来的话给太后那老狐狸捏住小辫子。
尉迟奕看到紫凌这般委屈的小模样,心中像似被什么牵扯了一下,这孩子平时就懂得隐忍,受了伤也只会把眼泪往肚子里吞,她何时用过这种楚楚可怜的眼神看过自己?
这次,想必是太后威胁她了。
“凌儿,来。”他对她招手,声音不知不觉温和了些许。
紫凌小脚没有动,她小心翼翼的朝珠帘看去,又害怕的低下头,手指捏在拶刑上,软小的骨节有些不自然的青白。
尉迟奕将她害怕的表情看在眼底,自动翻译成:这孩子,畏惧太后。
起身,他朝她走去,将她手指上的拶子取下,扔在施刑的太监脚下,吓的两个粉面太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如风中秋叶般抖动。
他修长的手指托着紫凌软软的小手仔细看了看,见手心的指节处有几道红杠,他指腹在上面揉了揉。
“疼不疼?”
紫凌摇头,看着眼前这张和小妖精几分相似的脸,她忽然生了一种亲切的感觉,他温柔的眼神,和煦的声音,仿佛邻家哥哥一般。
人心大概就是这样,越是见他所心疼的乖巧,听话,愈发心疼,就像现在的尉迟奕,他此生除了格外心疼胤洛那孩子,还未有谁能够让他心疼,而眼前这孩子,不是他的血脉,却似乎胜过他的血脉。
现在,他终于能体会到胤洛为何特别疼爱这小娃儿,连他和她相处久了,都不由的升起一股将她护在羽翼下的冲动。
“母后,凌儿小郡主,儿臣带走了。”尉迟奕牵着紫凌,维护之意再明显不过。
“皇儿何必着急带小郡主走?前几日哀家宫中出现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宫女,偷了哀家的白玉宝盒。”太后顿了一下,继而又道:“将那贱婢带上来。”
紫凌微微蹙起了眉头,太后为何会忽然提到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宫女?难道这宫女和皇上之间…有关系?
须臾,一名宫女被人带了过来,虽穿着宫女服,但也难掩那无一不精致的绝美之容,还有那双如受了惊吓的潋滟美眸。
牵着她小手的男人,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紫凌抬头,只见皇上的视线全部停留在那跪在地上的纤弱宫女身上。
“贱婢,哀家平时待你不薄,为何要偷哀家的白玉宝盒?”太后厉声问道。
“太后恕罪,奴婢是迫不得已的,奴婢的母亲和弟弟都患病卧床,没有钱医治,奴婢若不是走投无路了,一定不会偷太后的白玉宝盒。”宫女声音娇弱,头重磕在地上,一张脸梨花带泪,让人心怜。
“满口胡言,来人,上拶刑。”太后不再给宫女说话的机会,锐利的眼神透过珠帘看皇上脸上的表情,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两名跪地的粉面太监捡起地上的拶子,几乎是爬到宫女身边,捉住她的手往拶子里塞。
紫凌小手被捏的一阵疼,她又抬头看了看皇上,他脸上可以用一个疼字来形容,丹凤眼里布满了疼痛,好似,那宫女是他心尖上的人一样。
紫凌说不出现在自己什么感受,她几乎可以预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皇上心中孰轻孰重,不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么?
老天真是会跟她开玩笑,每一次她以为别人会对她好时,紧接着就是鲜活的扼杀,尉迟麟宇如此,眼前这男人也即将如此。
这一刻,不知为何,紫凌忽然想到了小妖精殿下,同样的丹凤眼,多了一层妖异诡谲的光,若他在这里,一定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
紫凌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可笑,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到小妖精殿下?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破口而出,鲜血从拶子上往下滴。
十指连心,也包着骨,拶刑的疼痛是常人所不能忍的。
“住手。”皇上紧急的叫声响起。
紫凌小手被他松了开来,那个要带她走的男人,一步一步朝正在受刑的宫女走去。
珠帘内,太后眼中闪过冷笑,手中的念珠又缓慢的捻动着,仿若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一般。
尉迟奕走到宫女面前,缓缓蹲下,修长的手指颤着帮她去解拶子,丹凤眼中,全是她手上鲜红的血迹,疼惜,那么明显。
“哀家这是连惩罚一个偷儿的权力也没有了么?这凤印,哀家拿着何用?”小檀几上的瓷杯,被太后砸到地上,凤颜动怒,吓的所有太监宫女全部跪在地上。
尉迟奕手中拿着刚解下来的拶子,指节握紧,他知道母后在给他出难题,若今天他要带走凌儿,眼前这宫女就会被……
可这张颜…让他看不得她受半点伤害…。
一时之间…尉迟奕很难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