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没听明白师弟的意思,搔搔短得不能再短的寸头:“干什么?”
“吃饭,请他们吃饭。”殷逸随口解释一句,“我已经安排好了,在高德酒店,顺便给你引见一下,都是市体校的校长。”
丛林眉头紧锁起来:“请他们干什么,咱们是民办,他们是公办,井水不犯河水。”
殷逸笑着摆摆手:“这事你得听我的,民办公办不都得参加这次比赛么?认识认识没有坏处,怎么着也离不了这个圈子。”
“比赛是靠实力,又不是靠请客吃饭。”丛林嘟囔一句,十分不情愿,但他知道师弟是为他好,为学校好,不过吃顿饭嘛,也没什么大不了,“好吧,你说了算。”
丛林同意,这事就定下了,殷逸站起来掸一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信步走向门口:“那就这样,你等我的消息。”他一开门,正遇到顾海平抬手要敲。顾海平忙打招呼:“师叔,师父还没睡吧。”
殷逸往屋里瞅一眼,随口想说:他受刺激了,今晚都够呛能睡着。但殷逸在晚辈面前从来顾及师兄的面子,话到嘴边又咽下,只说:“还没睡,你找他有事?”
“没什么,我想跟师父师叔谈谈比赛的事。”
“进来吧。”殷逸转身走回去,“有什么好建议?”
顾海平显然已经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说得头头是道:“我觉着大师兄应该参加太极拳的比赛,我参加长拳,我和他再来个对练,师父您看怎么样?”
丛林琢磨一阵,先不回答,扭头问殷逸:“你觉得呢?”
殷逸一笑:“想法挺好,这样一来大家都有夺冠的把握。不过,我觉得最重要还是展轶,看他什么意见。”
顾海平得到师叔的首肯,高兴得双目放光,大包大揽下来:“师叔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问他。”
“倒也不用这么急。”殷逸瞧着顾海平喜不自胜的样子,觉得有趣,“展轶的事你倒挺上心,我瞧着,他能参加比赛,你比我们谁都高兴。”
顾海平被师叔说得不好意思了,脸上有些发热,讪笑着说:“我不是他师弟嘛。”
殷逸看着他脸红的样子,心中一跳,笑容凝住了。刚张开口刚想说什么,身后丛林一摆手:“那就这样,明天海平去问问,我再跟展轶好好谈谈。天色不早了,都去睡吧。”
顾海平向师父行个礼,跟着师叔一齐走出来。殷逸思忖了片刻,问道:“海平,你……”
“什么,师叔?”顾海平趋身上前,凑到殷逸旁边。
“你和展轶……”
“怎么了师叔?”顾海平望着欲言又止的殷逸,诧异地问。
殷逸看他一脸迷惘,微微一笑,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难道自己这样,就以为全天下的师兄弟都跟自己一样?殷逸觉得好笑,隐隐又有丝悲哀,不愿再多说,慢慢走回房中,只留下顾海平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有点摸不清头脑。
第二天一早,丛展轶、顾海平和许山岚并肩跑出门去。许山岚一个星期没练功,跟在两个师兄后面跑下一万米,累得直喘气。顾海平学着丛林的模样一瞪眼睛:“你还想不想练了,居然跑成这样?!快去,再跑一万米!”
“呸。”许山岚一点不给二师兄面子,冲着他吐舌头扮鬼脸。
丛展轶笑笑,然后严肃下来:“岚子,你这体能是该练练了,差得太远。”
许山岚嘟起嘴,不情愿地低声说:“我以后多练还不行啊。”
顾海平刮一下小师弟的鼻子:“你可别输了,你要是不拿冠军,我肯定要笑话你。”
许山岚不乐意了:“谁敢保证一定能拿冠军哪,反正我尽力呗。”
“你尽力就能拿冠军。”顾海平还挺有自信,挺着胸膛说,“只要我们师兄弟出马,S市就没有敢叫号的。”
许山岚翻个白眼:“这是全省比赛。”
“全省比赛也一样。”顾海平手臂一挥,还挺有丛林的气势,完全没把其他兄弟城市放在眼里。
丛展轶沉稳地说:“也不能掉以轻心,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
“那是那是。”大师兄说话顾海平还是能听进去的,“师兄,我正想跟你商量呢。你看这么报项目怎么样——”他把昨天跟殷逸说的话又重复一遍,丛展轶仰头想想,没反对,可也没赞成:“过两天再说吧,我先看看比赛规则。”
三人说说笑笑回到家里,张姐把早餐都准备好了。丛林和殷逸练完拳法,洗漱罢,大家一起坐到餐桌旁。丛林先拿个鸡蛋,其余几个人这才开始吃饭。丛家的规矩,吃饭时不能说话,因此饭桌上都很沉默。许山岚喝完牛奶,吃了两个煎蛋一根香肠,瞧瞧师兄也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碗筷等师父吃完。
丛林拿起餐巾擦擦嘴角,忽然道:“岚子,昨天忘了告诉你,你爸爸来电话,今天下午就过来。”
“哦——”许山岚应了一声,低下头,胃里像突然翻了个个儿,刚才吃的那点东西差点全吐出来。顾海平颇为同情地看了小师弟一眼,怕他窘迫,没敢出声。丛展轶揽过许山岚的肩膀,贴到他耳边低声说:“我晚上早点回来陪你。”
27、我要你(2)
许父是下午才赶到的,殷逸特地派了一辆车去南站接他。自从许山岚跟着丛氏父子来到S城,许父想尽一切办法要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但始终没有成功。殷逸既然答应了许母,肯定不会给许父这个机会。更何况许父和那个研究生结了婚,又生个女孩,殷逸认为没有必要再让许山岚跟他住在一起。
但许父还是很想念许山岚的,每个月都要寄钱过来,衣物零食更是少不了。他能来见孩子的次数有限,无法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只好在其他方面进行补偿,只要许山岚开口,恨不能把天上的月亮都给揪下来。可惜许山岚从来没跟父亲主动要过什么,他什么都不缺,丛展轶满足他一切愿望,合理的不合理的。孩子还小,隔着千山万水见不到面,即使再好也是有限,比不上丛展轶时时刻刻的照料,因此许山岚对父母感情极为淡漠。渐渐的,许父也就不像最初那般上心了,疏远起来。
如今许山岚正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开始懂得父母和师父师兄的不同,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没有一个温馨而幸福的家庭。拜许母所赐,许山岚彻底了解父母之间的恩怨,了解父亲如何背弃妻子,那个“继母”又是如何第三者插足。
人们天生向着弱者,更不用说那是他的母亲,所以许山岚对许父没有好感,可以说十分厌恶,对那个所谓“继母”,简直称得上痛恨了。
但这次许父过来,还是带了许山岚的“继母”,他们想劝说许山岚回家去。爷爷年岁越来越大,越来越想念这个漂流在外的孙子。他们许家家大业大,如果不是传给长子嫡孙,那就太可惜了,女孩终归是要嫁给外姓人的。
许山岚放学时破天荒没急着往家跑,王鹤还挺纳闷:“哎,怎么不赶紧回去接受你师兄的谆谆教导?”
许山岚瞪了他一眼,依旧低下头,无精打采地踢着地上的石子。
王鹤没敢再开玩笑,认真起来,胳膊肘一碰许山岚:“岚子你又惹祸啦?”
许山岚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爸今天过来。”
“哦——”王鹤拖着长声,了然地连连点头,一拍许山岚的肩膀,安慰道:“早晚不得见面嘛,你还能躲一辈子?再说,不是有你哥嘛。哎呀岚子,那是你爹,又不是你仇人。”
许山岚偏头咕哝一句:“还不如是仇人呢。”
“算啦算啦。”王鹤豪迈地鼓励他,“向前冲吧,哥们我精神上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