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一捞,把泥胎捞了回来。用小刀剖开腹部取出那个花骨朵,三下两下又把腹部捏上。这么一来,泥胎外观上依旧雌雄莫辨,无方好奇地旁观,不知他打算怎么处理接下来的步骤。他略有些尴尬的模样,一手托着泥胎,一手执着小棍,噗地一捅,把那棍儿的一截捅进了泥胎□□。
无方瞠目结舌,这种简单粗暴的改造过程,看得她一阵隐痛。
“手法比较血腥,娘子不要介意啊。”他笑了笑,“反正……就是这么回事,你别把它当成活人,暂时它只是个泥疙瘩。你见过集市上卖的糖人吧?糖人就是这么挑在棒子上的。”
他把小棍抽出来,青泥粘性很大,棍上还沾着泥渣。不知怎么,一种可怕的羞耻感涌上心头,这女偶将来怎么面对金累呢?再有便是她讲解半天,归根究底仅是如此而已。亏她想了那么多办法,绕了这么长的弯路,结果当他懂得原理后快刀斩乱麻,她刚才的诸多隐喻,竟显得忸怩作态,小家子气了。
他有一双灵巧的手,天生是创造奇迹的。创口上他给捏出了花瓣的形状,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有些过量。无方蹲在一旁,拿手指点了一下,“不用那么多。”
令主抬了抬眼,“多少合适,娘子你说话。”
她比了下手指,“两瓣。”
天啊,实在羞死人,无方觉得脚趾头都红起来了。她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白准这个不知羞耻的,居然还当着她的面把小棍儿杵到水里哗啦了两下,说沾上了,得清洗一下。然后举着泥胎仔细端详腿间,自己看不算,又递到她面前,让她再给提提意见。
她不大好意思,胡乱点头说差不多了。
令主很高兴,这下可以大批量生产了。可惜她来前他预先做的偶基本已经定型了,要不然男改女,还可以节约一点时间。
想把泥胎放回红莲里,一回头看见她正拨弄着什么。他探头看,见她拔下发簪压那花瓣的底部,两边壅起来,壅成了狭长的一线。然后红着脸把娃娃交给他,“后面的就照这样做,别忘了。”
令主说好,想了想问:“压实是为更美观吗?”
她啧地一声,火气又涌上来了。令主见状不敢多言,窝窝囊囊地靠过去,讪笑道:“好累啊,今晚忙坏了,娘子我们睡一会儿吧。”
语言是门博大精深的学问,通常不能单纯按照字面上的意思理解。无方微微挪开一点,不让他紧贴她,“夜才开始,女偶也只做了一个,你不想给男偶们捏娘子了吗?”
令主有时还是比较自私的,心说自己的娘子还没着落呢,偶人们的终身大事就先放一放吧!
看看,都已经那么亲密过了,他靠近些她还躲呢。他负气在红莲上翻滚了半圈,滚过之后衣衫不整,美人春睡似的卧着,一手支着头,飘飘烟视她。
“娘子,为夫怀里空空的,你来嘛。”
无方头皮一麻,十分唾弃他,“蠢就算了,还卖弄风情,当心我踹你下去!”
令主顿时心都碎了,“我又没在别人面前卖弄,你刚才不是眼睛都看直了吗,我以为你喜欢我这样。”
他说得委屈,她却铁石心肠,“我哪里直了眼,分明是你看错了。原本今晚是为了帮你做女偶的,既然你累了,那我四十九日之后再来。到时替金累移了魂,功德全算你的,不会让你吃亏的。”
她作势要走,他一个飞身饿虎扑羊,狞笑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我中阴镜海是你家炕头?艳无方,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你要走可以,先让我亲一口。”
然后一个撅得圆溜溜的红唇靠过来,眼看就要贴到了,她慌乱中抬起胳膊抵挡他,另一只手恐吓式地冲他扬了扬,“白准,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上方的令主呆住了,恍惚想起来,昨天,就是昨天,他想亲她,挨了她一个大嘴巴。这女人,反抗起来一点都不心慈手软,不知道爱情进行到这个阶段,多少该做一点酸臭的事了吗?
他呜了声,隔着她的手臂伸长脖子,浑身扭动起来,边扭边左右转脑袋,“娘子,你看我的脸,难道不合你的心意吗?上万年啊,这脸,这浑身的阳刚,都是留给你的。”
上万年的……无方细一斟酌,因为自己职业的缘故,想得又多又复杂,实在尴尬得要活不下去了。他还扭,滚烫的身子,能磨出火来。她僵着腰,大气也不敢喘,“你给我闭嘴!不许乱动……再动我就不客气了。”
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和她黏在一起,令主当然不愿意这么快分开。他老实了,知道自己一开口就坏她的兴致,学会了扬长避短,干脆不说话了。
未婚妻的身子好软啊,令主头一回感受到,原来女人像个棉花包,压上去让他一辈子不想站起来。她挣扎,他一万年的修为可不是假的,岂容她逃脱。虽然有点无耻,但他长得漂亮啊,长得漂亮的调戏姑娘至多算撩,不算耍流氓。
他邪魅一笑,自觉笑容销魂蚀骨,未婚妻肯定醉了。那一条玉臂横亘在面前,令主将计就计,轻轻将那衣袖一拂——啊,一弯雪臂近在眼前,洁白的皮肤,把他的眼睛都晃花了。他捧起来,印上自己的热吻,一路从指尖吻到肩头,吻得专心而虔诚。
令主这辈子,没干过如此伟大而有意义的事。到底那些片段不是白看的,耳鬓厮磨谁不会,怎么腻歪怎么来,她一定喜欢。
未婚妻的牙咬得咯咯作响,不知道下一刻是打算反客为主呢,还是有了揍他的欲/望。令主决定不理,先用他的绝世容颜电晕她。刹土上修炼的精怪,都有利用幻术迷惑人的本事,本来令主也可以,但他不屑这么做。他坚定地守住了道德底线,要风流不要下流。和未婚妻的一切发展都得出自她自愿,否则等她清醒了,说不定气得入魔,就把他给碎尸万段了。
他一面亲吻,一面抽空抬眼观察她。本来自信满满,以为会对上一双惺忪迷蒙的眼,没想到未婚妻目露精光,就那么死死盯着他,盯得他下不去嘴了。
“你再亲一下试试看。”
她语气阴森,看起来很不好惹。令主气急败坏,“你怎么回事嘛,我这么投入,都已经起反应了!”
无方脑子里嗡地一响,他这人口无遮拦,真是什么都敢说。视线溜下去,有点希望观摩一下“反应”是什么样的。结果红袍掩映下赫然露出一条花裤衩来,墨绿的底子上绣着鸳鸯戏水纹,鸳鸯分别占据两条裤腿,两个脑袋对拱着,拱在了最核心的位置。
她的脸终于也绿了,语重心长地说:“白准,什么时候你的品味能跟上你的长相,别说这梵行刹土,就是四大部洲,都会在你掌握之中的。”
这话说的,明夸暗损啊。令主很郁闷,“虽然我的穿衣品味不怎么样,但我的建筑造诣高啊。况且我并没有称霸四大部洲的野心,我只要在刹土上娶个媳妇,捏捏泥偶,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完后又莫名懊丧,现在是怎样?男上女下纯聊天吗?他又不是柳下惠!反应是实打实、硬碰硬的。这种旖旎的环境,漫天霓虹,花火无边,应该谈一谈孩子,研究一下姿势,而不是对着他的花裤衩长吁短叹,这不道德!
他说:“艳无方,你究竟想怎么样?今天给我个准话,到底嫁不嫁我?”
又是这样,像雪顿山下见面第一句话,“准备好,明晚我来迎娶你”。他不知道,当时她就很想揍他。
然而嫁不嫁呢,当然是要嫁的。
她轻叹一口气,“昨晚我入定,莲师来看我了……”
令主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什么?白天不来晚上来,他在打什么主意?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无方剜了他一眼,“你的脑子里就装着这些东西吗?他哪回出场不是前呼后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人家又是修成正果的佛,何至于这么不堪。”
他嘀咕那可说不定,反正在他眼里他的未婚妻是天上地下最好的姑娘,长得貌美心地又善良,只要是男人,都必须对她垂涎三尺。
无方忆起千年以前莲师搭救她的场景,依然很感动。她娓娓说:“没有莲师,我可能被关进葫芦里,化成血水了。我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那个大胡子道士长得凶神恶煞,扛着好大的一口刀,追了我二十里。我在雨里狂奔,以为自己完了,那时候莲师脚踏祥云出现……”
令主嘲讽地嗤了声,小姑娘果然好骗,“说不定那个道士就是莲师的分/身,好人坏人全是他。你当初道行太浅看不破,那些神佛总喜欢搞这套,让人走投无路,然后他来个佛光普照,渡你修行。要不然谁愿意吃斋念佛?没有大鱼大肉,没有美男和酒,百年如一日的枯燥乏味,连调戏个和尚,还得爬上山。”
他这人有时就是这么不可爱,活着总要有信仰,他破坏起她的信仰来,简直心狠手辣。
发现她瞪着他,他唔了声,“说错了吗?干嘛这么看着我?还有你瞧现在的情况,你在我身下和我谈别的男人,合适吗?”
是她让他压着她了吗?原本她想说的不是这个,都怪他打岔。
“能不能让我言归正传?你再聒噪我就走了。”
他悻悻的,“好好,你说,我听着。”
“昨夜莲师来,劝我不要放弃修行,毕竟千年道行,得来不易。”她轻轻偏过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思量再三,我活到今日,没有欠过别人什么。只有上次去森罗城求那对血蝎,确实占了你便宜。倘或你愿意容我拿别的来偿还,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补偿你;倘或你不愿意,执意要成婚……那我便舍命陪君子,嫁与你,做你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