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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中魅_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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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主诧然,怎么了?难道她不想生孩子吗?真要这样也没关系,“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手工代替生育。”

  实在是鸡同鸭讲,无方觉得自己的好脾气一点一点被磨光,最后可能要疯在他手里。她愤然想,等去过酆都之后,她就画地为牢把自己囚禁起来,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这个没脸没皮的老妖怪了。

  令主虽然木讷,但脸色还是会看的。他见未婚妻不高兴,从外面舀了一盆雪进来,微微一晃,雪就化了,捧到她面前讨好:“走了两天,满面风尘,娘子洗把脸吧。”

  无方对他已经完全无力,怕他再啰嗦,真的挽起袖子洗了一把脸。

  出水芙蓉更美了,那皮肤如琼脂,温润欲滴。令主高高兴兴去翻包袱,掏出一罐膏子来,“这是冥后送的贺礼,里面结了长生草的精魄,能让娘子青春永驻。”

  无方只是感到奇怪,一个万年的老妖,怎么会有这么充沛的精力呢?她冷眼旁观很久,发现他似乎没有乏累的时候,一身黑袍穿出了沧桑感,其实袍子底下的人只有十八岁吧。

  她冲口而出,“令主的真身是什么?”

  在妖界,问人真身就等于骂人老娘,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无方说完就懊悔了,令主大多时候和颜悦色,但不保证触怒他后,他还能这么心平气和。

  一个人紧张,从肢体动作里就能体现出来。他的未婚妻分明有了防备的念头,他忙体贴地抚慰她,“别怕,令主再生气,后果也不严重。”

  他这么说,无方倒不好意思起来,“我只是随口一问。”

  令主其实并不往心里去,他的语调轻快,“等成了亲,我的真身你自然会知道。我在这片刹土上等了七千年,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到时候我带你一起走,我们到娑婆世界去看看,那里一定比刹土更有趣。”

  苦大仇深的外表,却说出了清风朗月的味道,仿佛七千年只是一场短促的梦,他的人生还没有正式开始。无方轻声问他,“令主能与天地同寿吗?”

  他说大概可以,“我早就超过天定的寿元了,这个关口一过,没人会管我活了多少岁。我不会老,不会死,体能永远无限,娘子,你有福了。”

  说到最后又不正经,在来梵行刹土之前,她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猜到他是这样的老妖。

  她转身把盆里的水泼到洞外,淡然道:“明日一战,我愿与令主同往。”

  令主说不必,“取一截树枝都要娘子亲自出马,我这个男人是白干的。”取过包袱搁在膝头上,解开后里面孤伶伶躺着一把梳篦,他拿在手里愉快地扬了扬,“娘子你乏么?我给你梳梳头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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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9 章

  无方对自己的身体发肤一向很爱护, 也因为行医的缘故, 她习惯和人保持距离。从来没有过亲人和伴侣,对于生人的接触感到恐惧, 所以令主大献殷情提议为她梳头,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说多谢,“我不乏, 这点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令主收回手, 略感失望,“我忘了腾云和步行不能比,只有被凡人拖累才叫真的累。所以我说叶振衣麻烦……”小声嘀咕着, “丢了不是正好吗,为什么还要费力找他。”

  无方不打算和他解释,所谓的道义和责任,说了他也未必理解。回想他们长途跋涉的来路, 到达须弥瀚海时璃宽茶就出现了,想必那时候令主便已经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了。

  她歪着头问他:“雪顿山那次,是令主第一次见到我吗?其实我一直有种感觉, 你离我并不远。”

  事到如今令主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一拍大腿说:“娘子, 这就是心有灵犀啊。我跟你说,你们踏上瀚海那刻起, 我就远远看着你了。从钨金刹土到梵行刹土,沿途有很多妖怪,你带的那一人一鸟道行可以忽略不计, 我实在不放心。我想了很久,反正我近来无所事事,干脆出城接你。原本七道口有诸怀,须弥瀚海有钩蛇,都是吃人的妖怪。我担心你害怕,先行一步把它们打跑了,所以你能够顺顺利利踏上梵行,嫁给我做新娘。你看,像我这种默默在背后全心付出的男人,现在已经很难找了。因为娘子你足够好,才配得上我这么优秀的人啊。”

  前半截说得挺不错的,无方确实有点感动。但到了后半截慢慢就出现了偏差,她来这片刹土可不是奔着嫁他来的,谁遇见个不知根底,又臭名远扬的男人说要娶你,都会觉得很头痛吧。还有最后一句,她觉得自己确实挺好的,但是他优不优秀,那就说不好了。

  她看他的眼神带了点狐疑,令主说:“娘子你不要这么看我,我会忍不住以为你爱上了我。”

  无方叹口气,把视线挪开了。

  他不死心,又扬手,“我梳头的手艺很好的,那时候第一批偶人还小,每天都排着队来找我束发,我会十八种发式,娘子要不要试一下?”

  无方几乎可以想象那种画面,既当爹又当妈的令主一手拿着梳篦,一手捞起头发,嘴里还叼着发簪,面前是看不到尽头的,等待梳头的队伍……不知怎么,让人觉得心酸。

  “你捏那么多泥人干什么呢,就为让他们当你的手下?”

  令主的盛情得不到回应,把梳子塞进帽兜,给自己梳了两下,“不是的,我不需要手下。刚到梵行刹土的时候我一个人很孤单,所以就想捏些泥人做伴。娘子你也看见了,我捏泥人堪称出神入化,下次镜海红莲盛开的时候,我带你一起去,让你领略一下我精湛的技艺。”结果她一点都不感兴趣,居然撇着嘴走开了。

  人有的时候,很容易被某些传言左右。比如令主的为人,钨金刹土上几乎把他传得十恶不赦。后来慢慢相处,无方发现他除了有点傻,大部分恶名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满城儿啼是因为泥人幼小需要他照顾,私奔的偶无端死了,是因为离开魇都后得不到他的供给,灵力枯竭了,没有一样是他的错。钨金刹土距离梵行太远,以讹传讹就算了,那些得了他恩惠却反咬他一口的女妖,才是最可恶的。

  “你有没有想过整顿九阴山?拐走你心血的女妖,不该好好惩戒一下吗?”

  令主的志向倒挺大,“世上有种痛苦叫望洋兴叹,只要我捏出女偶,就可以让她们尝尝这种滋味。”话又说回来,腆着脸问她,“那娘子,你什么时候和我洞房?”

  这个不要脸又扶不起来的老妖怪,无方动辄被他气得半死,好好说女妖,又扯到洞房上去了。仿佛洞房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源,只要能洞房,魇都的危机就都迎刃而解了。

  骂他,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其实骂了也没有用,只有不理睬他。她转身坐到洞前的山石上,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下久了确实有些冷。

  令主大概察觉到什么了,很久都没有说话。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他把梳篦搁在膝头,空空的布片上只有一把梳子,加上他给她的玉容膏,他的包袱里就带了这两样东西。

  怎么说都是一片丹心,落得惨兮兮的收场,难免有些可怜。无方无可奈何,起身坐回他身边,“麻烦令主,为我梳头吧。”

  她背过身,长长的头发像缎子似的,在黯淡的山洞里发出微蓝的幽光。令主心花怒放,悄悄伸手摸了一下,未婚妻的发质太好了,让人想起春天从指间流淌过的清风。

  就如他说的,他梳头的手艺和捏泥人的手艺一样好。无方起先很担心,怕他拽疼她,可是没有,他的手势轻柔,除了偶尔发出吸溜口水的声音,梳发的过程还是很和谐的。

  他给她梳了个元宝髻,两个灵巧的揪揪利落又可爱。梳完后说好了,伸手画了个圆,无方面前出现一面水波荡漾的幻镜,他说,“娘子看看,没什么不满意的吧?”

  她微微偏过头,很仔细地左右照了两鬓,惊讶于令主的创造力,“魇都都是男人啊,你怎么会梳姑娘的发式?”

  令主得意道:“梵行刹土上有很多女妖,我看见她们这么梳的,改良了一下,在偶人身上试过了。”

  所以他是个有心人,无方没有试过这样的发髻,第一次觉得十分新鲜。头发束起来了,耳坠子就变得尤为突出,在那纤细白洁的颈项边曼然摇晃,像她以前看过的一副画像。

  姑娘爱美,人之常情,很多时候欣赏自己,也能高高兴兴欣赏半天。幻镜里的脸庞美丽生动,她拿手抿了抿头,黑鸦鸦的令主在她身后,也挤进了幻镜里。她微笑,正想谢谢他,忽然那帽兜底下露出了半张脸,英挺的鼻子,轮廓优美的唇,还有光洁年轻的皮肤……她一瞬惊得寒毛炸立,猛然回身看他,然而镜子里的一切仿佛都是幻像,令主还是原来的令主,帽兜底下依旧深不可测。

  令主咦了声,“娘子怎么了?”看见她瞠大了双眼,很无辜地问,“难道我的手艺,娘子不欢喜吗?”

  “不不……”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不明白那乍现的半张脸意味着什么。他追问,她答得心不在焉,敷衍着说,“令主的手艺很好,多谢了。”

  那厢的令主笑得志得意满,“娘子不必客气,只要你愿意,以后我可以天天给你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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