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戴眼镜的小兵一面低着头道歉一面去捡那些报纸,程亦涵说了声"以后小心"便快步跑上台阶,林砚臣早泡好了菊花茶等他。
程亦涵轻松调到了这些人的资料,用了一些听起来非常话里有话的方式跟他们电话沟通。除了四个武装直升机的技术人员大概在野外的屏蔽区,其它"知识分子"一听是程非中将家的公子打电话问好,都诚惶诚恐,纷纷端正态度。一忙就是一上午,林砚臣和"粗人"们打完交道回来,程亦涵依旧耐心地不依不饶地拨打着剩下四个没有通的电话。
"野战模拟区的信号屏蔽技术太好了。"林砚臣挠头,"事情不能做太绝,是吧?"
程亦涵乐了,只能一起下楼去食堂买午餐。等排到他们的时候,他随口要了一荤一素的标准餐,掏钱包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小羊皮皮夹已经不翼而飞。
林砚臣一面不动声色地替他刷卡一面低声说:"仿佛早晨我还见过你拿了......"
程亦涵也皱了皱眉:"钱到没什么,只是证件麻烦得很。"林砚臣只能宽慰他说:"飞豹团的团部大楼里肯定丢不了东西,我一会儿叫参谋替你去问问。"程亦涵连忙拦住他,只要想象一下扩音器会将"心思细密性格谨慎的指挥官第一副官"马马虎虎地丢了钱包的事情广播得人尽皆知,他就会觉得非常丢脸,他使劲嚼着标准餐里的水煮芹菜,愤愤地摇手,含混地说:"没关系,低调些,非常时刻,不要给大家制造紧张情绪。"
林砚臣难得捡了个程家少爷的笑话,不厚道地笑弯了眼睛,故作镇静地拍了拍程亦涵的肩膀,使劲忍着不笑出声来。
到最后这件事到底还是被用扩音器广播了整整两天,每天三遍,理由是团部司务长认为大楼门口年轻哨兵"拾金不昧"的行为应该表扬──哪怕捡的是程大副官的钱包也一样。虽然钱包在下午就完好回家,甚至连硬币都一个没丢,这个22岁的年轻人还是十分孩子气地不高兴,直到林砚臣催了三四次才按照礼节给团部勤务班写了一张感谢的便条。
苏朝宇觉得自己又回到刚到基地时那种每天抄信封坐办公室的生活了,他跟慕昭白住在同一个标准间内,门口守着四个轮班的夜鹰,从昨天开始,8点起床,
10点睡觉。醒着的时候,慕昭白拿本书靠在窗前神不守舍地翻,而苏朝宇则在必要的晨练之后回来坐在他对面,有时候也拿本书,或者给他的指挥官情人发条短信
──虽然从昨天算起来,指挥官刚刚离开了不到36小时。
现在,他在写信。老实说他非常惦记家里弟弟,尤其是前阵子江立肆意地闯了祸,心虚地向哥哥们求援而苏暮宇又拒绝接受道歉以后,苏朝宇的归心如果能实体化的话,肯定已经射穿了几打的箭靶,因此提起孟帆,他就格外的没好气,这令总试图给孟帆争取同情票的慕昭白非常困扰,总是使劲抓自己的头发,搞得来打扫的小服务生都笑话他们:"怎么两个大男人的房间,满地都是头发呢?"每当这时苏朝宇就会甩甩他宝石般明亮的海蓝色短发,简洁明了地证明地上那些都跟他没关系。
苏朝宇度日如年地过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清晨,他去指挥楼给林砚臣送例行的看守报告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坐在指挥官席的竟然是凌寒。
凌寒一脸疲惫,他飞快地扫了一遍苏朝宇没有营养的看守报告,说:"很好,请继续保持警惕,苏朝宇少校。另外,砚臣累了,死活不肯起来,我代理一下。"凌寒打着哈欠往肚子里灌咖啡,"还想问什么,少校?"
苏朝宇笑着点头说"没什么",敬了礼,却不肯走,顿了顿,终于脱口而出:"他什么时候回来?"
凌寒扑哧笑出声来,却什么也不说,只看着苏朝宇。
苏朝宇被他看得脸红,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凌寒面前表现出与江扬特异的亲昵来,颇有些尴尬地想岔开话题。
"不知道,他的莫测,谁也不知道。不过......" 凌寒笑起来,"江扬三岁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从小就让人讨厌的个性,难为你能忍。"
苏朝宇愣了一下,忽然对自己的情人肃然起敬──能跟从小就认识的、像凌寒这样的贵公子毫不留情地挥舞藤杖的家伙,到底有一副怎样的铁石心肠?
国安部的前最佳特工凌寒毫不费力就看出了苏朝宇的心思,摆摆手说:"那时候有一些事情,所以我需要他的铁腕,把我从自我厌弃的泥潭里拖出来──不过你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我可不想他因此而得意洋洋。"凌寒哼了一声,接着说:"不过大概他什么都知道,所以后来这些年,他只用纯语言的方式,唉,有时候我倒宁愿他揍一顿就算了。"
苏朝宇忽然十分好奇他们的过往,却又不好意思多问,正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凌寒便不再说下去,苏朝宇也知趣地告退离开,一路上都在惦记着他琥珀色眼睛的情人。
边城谍影42(魔法师的咒语)
江扬亲自调配了飞豹团夜鹰连队最精锐的加强护卫排负责程非中将的安全保卫,调配具体岗位的现任排长是苏朝宇在军校时的学弟罗灿中尉,他有紫罗兰般耀眼的头发和同色的眼睛,从军校时期起就把苏朝宇当成唯一的偶像,本科毕业以后,更是放弃了保送研究生的资格,追随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分配到边境基地的苏朝宇来到这里,并且一起挺过了地狱般的新兵集训。后来苏朝宇遇到的堪称传奇的销金行动、海神殿行动等等,更让罗灿记忆里那个高大的榜样般的影子嵌上了一条金边。以至于前几个月苏朝宇突然以班长的身份站在他面前并且给他敬礼的时候,罗灿差点没跳起来。不过罗灿始终认为是苏朝宇带来了好运气──在来到飞豹团若干周以后,他终于摆脱了每日的训练和演习,开始了生平第一次真枪实弹的任务。
凌晨6点半,罗灿和肖海作为轮值的护卫人员全程陪同着程非中将的例行早锻炼,比起那个一见面就罚长达6小时军姿的基地长官江扬,罗灿认为这个只在军队报纸上见过的高级将官程非中将要好相处得多,每天晨练结束,程非中将就会在团部大楼底层的面包房买两只好吃的蓝莓蛋糕和一袋加了麦片和鸡蛋的早餐奶,放在一只漂亮的不锈钢餐盒里给儿子做早点,同时轮值的守卫也永远没办法成功推辞掉长官埋单的咖啡和酥皮蛋挞,今天也不例外。
罗灿端着咖啡和肖海随意说着闲话,五分锺前,中将刚刚走进旁边的卫生间,当然在他进去之前,两名护卫已经彻底地检查了所有的角落,保证连一只苍蝇都没有以后才请中将进去,自己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外。肖海左手扶着M16的背带,右手腕上挂着程非中将的点心盒子,样子十分滑稽,因此被罗灿肆意地嘲笑了。二十一岁的天才枪手非常不服气,斜着身子一脚踹过去,罗灿弓腰躲开,几乎把咖啡洒到肖海笔挺的军服上,肖海不敢再闹,只能愤愤地轮着拳头威胁:"等班长回来,我要告诉他,排长欺负下属!"
罗灿果然乖乖闭嘴,笑着灌下最后一口咖啡,把纸杯捏扁了丢进旁边的废纸篓,非常不正经地给肖海敬了个礼:"我错了,可千万别告诉师兄。"
肖海也被他逗笑了,靠着镜子玩儿着他的背带:"排长会怕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