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荷眼睛一亮,心想他的兵还挺讲义气,没畏畏缩缩的在国军面前丢人。他拧亮煤气灯,仔细打量面前的两名士兵,那名少尉此时也抬起了头,莫青荷越看他俩越觉得眼熟,想了半天,一拍脑门,妈的,下午去湖里游泳的时候跟这俩人都打过照面,那时许韶民跟在八路队伍里,少尉跟着孙继成,因为这名少尉长得挺俊,莫青荷在水里还多看了他几眼,他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八成就是那时俩人就看对眼了!
他故作冷淡的点了点头,两手抄着袖管,朝少尉一努嘴:“你叫什么?”
许韶民急得脑门冒汗,使劲往前倾着身体,好像想把那名国民党军官挡在后头,粗声大气的嚷道:“团长,真跟他没关系!”
莫青荷没绷住,往上勾了勾嘴角,少尉从进门一直窘迫的低着头,现在也镇定下来,道:“岳桐。”
说完流利的报出一串番号,竟然是一位国军少尉排长。
他动了动身体,发觉绳索坚不可摧,抬眼望着莫青荷,目光暗含挑衅:“你没资格审讯我,请把我交给自己部队的长官,我从正规陆军学校毕业,就算要被枪毙,我也要求执行应有的程序。”
莫青荷听他说得认真,心里被这俩苦命鸳鸯的表现逗得乐开了花,他觉得国民党都有趣极了,一个个倒霉到家还要摆架子,这名叫岳桐的虽然只是个小少尉,那副傲慢死板的德行简直跟沈培楠一个样!
不知不觉就起了玩心,莫青荷把煤气灯拧到最亮,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热水,依次打量这俩人。
许韶民没什么好看的,是副老实巴交的村里汉子模样,在八路军队伍里一挑能挑出老多个,瘦高个头,相貌很端正,但形容起来也用不了啥好词,也就是鼻子是鼻子眼是眼。那少尉却漂亮的不得了,他有一张富有南洋气息的英俊脸孔,两道乌浓的眉,眼睛很大,睫毛短而厚重,眼眶深深下陷,那鼻梁在泥金色的脸上就挺拔的像是一座山。
莫青荷觉得这双眼睛不能久看,时间长了仿佛要跌进那一片湿润而忧郁的黑暗里,他在心里默默夸赞了一番许韶民的眼光和本事,然后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头顶的青天白日帽徽,对岳桐朗声道:“我没资格问话吗?我现在派人去汇报你的长官,立刻就可以处分你! ”
莫青荷在屋里踱了两圈步子,他生气时的模样也挺吓人,袖着手蹙着眉,一副倔头倔脑要死磕到底的神情,问道:“你们到底认不认识?”
许韶民急得冒出了方言:“他不认识俺!这事都是俺的错……”
少尉目视前方,毫不怯场:“认识,我自己愿意!”
许韶民狠狠瞪了他一眼,粗声大气的吼他:“你这个人怎么不知道好歹呢?!”
“上级问话,有你插话的份么?”莫青荷故意板着脸,“你们这是风纪问题,要是不严加整治,以后你也这样他也这样,都别打仗了,回家搂在一起上炕睡觉吧!”
他在两人跟前走了几圈,一副思量怎样处分他们的架势,他的表情不露破绽,那一对野鸳鸯的情绪也越来越低落,简直要做出生离死别的架势。莫青荷却终于憋不住了,走到许韶民跟前,点着他的胸膛训斥:“我让你们搞好团结,用得着脱了裤子搞么?再说我的队伍就没人了?受了这么多年无产阶级教育,还挑了个国民党,你看你那点出息!”
接着走到岳桐跟前,上下打量着他,觉得那英武的面孔实在招人喜欢:“陆军学校毕业了不起?才当个排长就来跟我横,看上我的人,你倒是挺有眼光。”
他教训够了,一摆手道:“嗳,你们两个,谁在上面?”
两人被莫青荷的这一番话给问愣了。
莫青荷歪着脑袋,重复道:“说啊,谁在上面?”
两人面面相觑,犹豫了好一会儿,许韶民支支吾吾的回答:“……俺。”
莫青荷马上露出了笑容,想到那名英俊体面的国民党军官被自己人压在柴火垛上,心中得意非凡,恨不得立刻冲到沈培楠面前炫耀一番,马上又问那少尉:“他说的对不对?”
岳桐听得脸都红了,刚才的桀骜劲儿没了一大半,垂下睫毛,目光躲躲闪闪,最后实在挨不过去,很不情愿的小声回答:“……对。”
莫青荷搓着手,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他跟前,饶有兴趣的打量他:“那你说实话,你喜不喜欢他?”
岳桐看看莫青荷,又看看许韶民,闭着嘴不说话,莫青荷不耐烦的提高了声音:“国民党不教你们纪律吗?上级问话该怎么回答?”
军官的脖颈都暴起青筋,一双迷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简直窘的要流汗,半晌低低的挤出一句:“喜……欢。”
许韶民两手被绑着,听见这话,连要受处分都忘了,咧着嘴嘿嘿嘿嘿笑个不停。
莫青荷啧了一声,嘀咕了句没出息,又问许韶民:“那你喜不喜欢他?”
许韶民说话都结巴了,偷偷瞥着那名少尉,慌里慌张的答道:“喜欢,俺都不敢问,生怕人家看不上咱,俺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团长替俺问出这话,不管您给俺啥处分,许老三感激您一辈子!”
莫青荷却又收敛了笑容,低声却斩钉截铁的命令:“纪律就是纪律,既然被我的兵撞见了,我拦着没报告给国军那边,就是希望恶劣影响越小越好!我给你们一夜时间商量往后怎么办,但是从明天开始,我不要再听见关于你们的传闻,也不希望你们在任何公开场合见面,否则军法处置!行不行?”
两人都愣住了,却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莫青荷神色一凛,拿定了主意,使劲一拍椅子背,大声道:“太不像话了,说了多少遍,我们现在是友军,私自打架斗殴,此种行径简直令人发指!鉴于现在形势紧张,就不全军通告批评了,你们两个通通去关禁闭反省!”
说完给两人松了绑,走到许韶民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煞有介事道:“你代表八路军的形象!给我好好干,给这个嚣张跋扈的国民党一点颜色看!今晚我要抽空去检查的,要是让我看见你在下面,小心我揍死你!”
莫青荷大手一挥,喊进一队士兵,朝两人一指:“带到后面仓库,不到天亮不准出来!”
他坐在桌边喝热水,手里捏着一支钢笔来回摆弄,看着两人被分别带走的背影,感到很宽慰,心想什么正规陆军,什么中央配给,就得狠狠的干他们一炮,才能出他胸中的一口恶气!
这一件小插曲处理完毕,那边的晚宴早已结束了,沈培楠带着队伍回了营地,八路军也尽数带回。
今夜是被困山中的第四天,莫青荷坐在草棚里,先把侦察兵找来问了周围日军的动向,发觉并无异动,就想着去找沈培楠打声招呼,谈谈他部队里那名嫁入己方的小排长,顺便再统一一下对外口径。
山里夜间寒冷,他在军装里面穿了一件薄薄的小夹袄,迎着山风出了门,正哼着小曲儿往国军的营地走,然而被夜风一冻,他忽然清醒了,心说俩小兵苟合被撞见都惹了大麻烦,他没白没黑的老往沈培楠的指挥部闯算什么事呢?要说为了战略,那谁也不信,要说真是为扣押了一名国军排长,那得派人去他们连部通报,沈培楠才不管这绿豆芝麻的事。
莫青荷觉得自己的爱情也挺苦,他想见沈培楠,沈培楠也想见他,可这山里数万双眼睛盯着,他俩不能干那州官放火百姓点灯的事,活的还不如今天的那俩野兔子自在。
莫青荷自认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此时他惆怅的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感觉更想念沈培楠了。
正巧小栓子踢着牙从门口经过,看见莫青荷在路上打转悠,很奇怪的问他:“团长,你也尿急?”
莫青荷原地转身,没好声气的白了他一眼:“我去仓库看看他们反省的怎么样了。”
仓库是临时用木板敲出来的,存放好些柴火粮食破枪烂炮,八路军的装备差,好多杆步枪连枪栓都拉不开,打一发子弹得放在地上用脚踹,还有些从敌军手里缴获的没有炮架的炮和没有炮的炮架,配不上型号的子弹,就这样都舍不得扔,沉甸甸的走到哪扛到哪。
仓库建在树林边上,周围很是荒僻,木板缝隙透出黯淡的灯光,莫青荷慢悠悠的走过去,找了一条较宽的墙缝,很不地道的把耳朵贴上去,果然就听见了低低的喘息声,再定睛一瞧,屋里一张高矮不平的破木桌子,许韶民背对他站着,灰布裤子褪到一半,结实的臀肌随着身体动作一进一退,那英俊的南洋军官大张着两条腿,紧紧绕着许韶民的腰,上半身躺在桌子上,两只手分别抓着桌沿,蹙着两道乌浓的眉,全身一动一动的被干成了一滩春水。
莫青荷赶紧往后退,觉得这场景太过刺激,但又挺高兴,就好像当公公的给儿子娶了一房好媳妇,瞧见儿子长大成了男人,知道搂着媳妇亲热的愉快心情。
他暗自偷笑着往回走,想起那穿着橄榄绿军装的少尉被压在身下的情景,认为许韶民真是条汉子,用行动给八路军长了脸,等他立了功,也得放他一个比排长大的官做做,省得让他在老婆面前说不响嘴。
他高高兴兴的沿着蜿蜒的小路下山,谁知在半路撞见了沈培楠。
沈培楠披着条黑大氅御寒,一步步往山上走,正觉得挺奇怪,心说来找莫青荷吃一顿饭,饭还没吃完他就跑了,到现在也没个影儿,左想右想觉得不放心,回到营地,在屋里坐了一会儿,连副官也没有带,加了衣裳又返回来了。
只见莫青荷像没事人似的,满脸的志得意满,一双黑眼睛往下弯成了月牙儿,嘴角往上翘出了个甜蜜的弧度,不像个丘八,倒像个偷穿了别人军装的少爷。沈培楠迎上来,愕然道:“边走边笑,你发癔症么?”
说着皱起眉头打量他:“我去你们指挥部找你,哨兵说你把士兵关了禁闭,还深更半夜的跑来探视,小兔崽子你这又是唱哪一出?”
莫青荷正得意着呢,对他“嘘”了一声,一指山间的仓库,把今晚发生的事绘声绘色描述了一遍,重点放在那少尉排长是怎么样袒露心迹,现在又是怎样屈居人下满脸春色。沈培楠先是哑然,然后哭笑不得,最后被逗得哈哈大笑,一把捞过他的腰,往他的颈子里哈热气,低声道:“把我的人干了就让你这么高兴,我看你是鸡巴痒了,也跟着想学当男人了。”
莫青荷被他呵弄得痒痒,见己方势力没有威慑到他,很是不忿,背着手往下走,用余光斜睨他一眼:“你来干什么?”
“啧,你说我来干什么。”沈培楠跟上去,二话不说把莫青荷的身躯搂在怀里,用宽阔的黑大氅卷着他,在他耳边说话:“宝贝儿,今天特别想你,想的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