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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装山河_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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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青荷嗯了一声,没有往下追问。

  沈培楠握住莫青荷的手腕,青荷低头看了一眼,把香烟换到左手,右手交给他握着,掌心暖热粗糙,虽然做出声色犬马的样子,早不是锦绣堆中的人了,他听见沈培楠说:“小莫,关于许小姐和我的婚事,我想同你商量……”

  “你不要说话,看一会儿云。”莫青荷突然打断他,“你不爱管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我也不爱,我的力量更不够跟你们抗衡,不商量了,等你的决断就是。”

  他眯起眼睛,视线定格在天边,昏沉的云海如同潮涌,他想,远处会是西湖吗?是许仙和白素贞相遇的西湖吗?他想,沈培楠说雷峰塔倒了,李沫生说两党快结盟了,就快打仗了,等真的打起来,白素贞会去哪里?茶馆里还有人说白蛇传吗?

  深宅大院的黎明格外安静,两人并肩站着,观望天际变换的云霞,细细的一条白线,逐渐展宽,蓝的,紫的,浅浅的透着金的粉,裹着水汽的晨雾扑面而来,不知躲在何处的鸟儿吱吱喳喳的叫。

  沈培楠从身后抱住他,解了戏衣的盘扣,把手伸进里层的水衣里抚摸,指尖不小心触到他的乳首,莫青荷颤抖着吸气,往后一偏头,鼻中嗅着的都是淡淡的酒气,自己好像也喝醉了,眼前是那样冷峻坚毅的一张脸,熬了一夜,下巴长出了一点青青的胡渣,他痴迷把脸颊凑过去,跟他贴在一起,心说再爱他一天罢,就一天,明天就不爱了。

  他们紧紧的拥在一起,莫青荷的后背贴着沈培楠的胸膛,感觉那硬热的物事隔衣卡在自己臀缝,他晃一晃腰,往后蹭一蹭他,那物事就更硬了几分。他忍不住笑,抬手拍了拍沈培楠的脸,道:“一整夜没睡,你也不累。”

  沈培楠亲他的耳朵,把耳垂含在唇间轻轻揉捻,一直亲到莫青荷发抖,又不老实的用手摸到他胯间揉弄,语气却很温柔平和,叹道:“小莫,别怪我怀疑你,我有时真奇怪,都说戏子无义,你这样小小的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心?不管多委屈的事,哄两句就又蹦蹦跳跳的了,天天要跟我讨论时政,听得又哭又骂又叹气,你男人要娶老婆,你倒咬着牙又不管了。”

  “你跟我说说,你这颗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有没有累的时候?”

  莫青荷回头怔怔的望着他,动作大了,头顶的白绒球和珍珠花钿簌簌的抖,绷紧的一张脸,硬生生管住了所有感情,就连悲伤都擦着胭脂,做戏的人怎会累?总是要把眼泪咽下去,神采飞扬的去演绎台上的爱恨情仇。

  他演的这一出戏太大,太热闹,相比之下,心里想些什么,都不重要。

  “人总要为想要的东西付出代价。”他低下头,轻轻道:“我长到十三岁才刚会写自己的名字,但师父教了一句话不敢忘: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沈哥,你别问了。”

  沈培楠愣了愣,把他一个打横抱在怀里,转身出了阳台,把窗帘紧紧合拢。晨曦透不进来,他把莫青荷平放在床上,拧灭了台灯,房间霎时一片昏沉,他亲吻那娇慵的美人的脸,低声道:“有些话,白天是不能说的,趁天还没亮,我们说一点夜里的话,实在太酸了些,我当醉话说,你当醉话听,醒来就忘了它。”

  他把莫青荷头上的花钿一枚枚卸下,解开他的衣裳,露出白皙的肩膀和硬的像石子似的粉嫩乳首,用指腹轻轻揉捏,两人交颈拥抱,暖热的气息烘着耳畔,沈培楠道:“有一句古话,天下有一知己,可以无恨,一与之订,千秋不移。”

  衣裳层叠的团纹扑着人的脸,连带着衣里的人,像一朵在黑夜中含苞待放的白栀子,纤细的腰,脸颊是海棠的红。莫青荷勾着沈培楠的脖颈,将嘴唇凑上去,两条软舌相互缠绕,濡湿的触感,烟草的香味,他的耳畔轰得一声响,全身都点着了,什么都顾不得,急急忙忙的一边亲吻,一边胡乱去解他的皮带。

  素白戏衣在腰间堆叠,满头花钿和发髻将堕未堕,台上的戏,台下的欲,错乱的性别,彻头彻尾的堕落。他在黑暗里急促的呼吸,好似一位闺阁中的娇羞小姐,与表亲偷情,趁大人不在,扔了绣墩和团扇,连衣裳都来不及脱,半推半就的让他进入,一边哀哀哭叫着羞煞人了,一边把腿紧紧缠在他的腰上。

  他承受着体内激烈的耸动,断断续续的呻吟和表白,他想,夜晚发生的事不会被白天知晓,只有这片刻时光,他们没有卖身与国,没有身不由已,更没有党派纷争和谎言欺骗。也只有这片刻,他不用强迫自己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去担负责任,只像一个人们眼中的婊子,白日光彩照人受人追捧,夜晚雌伏于恋人身下,理所当然的挥金如土,娘气做作,无耻放荡,只给他一个人看,连贱都贱的纯真可爱。

  窗帘映出泛白的天光,映着满室乱扔的衣裳,花钿,床上到处干结的白痕和鲜红的胭脂油彩,而窗外的天空,终于放亮了。

  莫青荷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洗澡,趿拉着拖鞋走出浴室,裹着一条白浴袍,全身水迹未干,刚卸了妆的脸格外白净,表情有点委屈,仿佛又小了几岁。

  沈培楠坐在床头看书,听见动静,瞥了一眼手表,皱眉道:“快去换衣服,大家约了一点钟出门逛街,汽车已经在门口了。”说完继续假装读书,唇角却扬了起来,半晌终于憋不住,合上书本开始闷笑。等莫青荷走近了,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笑道:“小雀儿,你跟我说昨晚怎么了,我说什么了,你怎么就浪成那样?”

  莫青荷的脸刷得红了,抄起一只枕头去拍他,一边拍一边骂:“都说了不提,结果从起床一直说到现在,你这人就是脸皮厚,变着法子哄人伺候你,我腰都快断了,你还好意思过河拆桥……”

  还没说完,突然瞧见房间被打扫过了,床单也换了新的,一名老妈子正拿着墩布擦桌子,莫青荷吓了一大跳,急忙问床单和脏衣裳去了哪里,听说是被下人收拾走了,急的抄起枕头又去打沈培楠,哀嚎道:“剩的半条命也没了,这要是传出去,老太太还不宰了我!”

  沈培楠躲着枕头,从衣柜找出一套月白暗花杭纺长衫扔给他,严肃道:“别闹,老太太在楼下等着你呢。”

 

49、不战而屈人之兵

莫青荷想起那雷厉风行老太太,猛打了个寒噤,手里动作慢了下来,像姑娘上花轿似,赖镜子前左瞧右看,慢吞吞把鬓角修了又修,直到被沈培楠呵斥了一顿,才垂头丧气跟他后面出了门。

沈府那栋白色洋楼大会客厅里,家人都已经到齐了,老太太阴着脸坐沙发里,眼下两片乌青,许敏娟还穿着昨晚格子旗袍,回身伏沙发靠背上低低啜泣,她身边,一名二十五六岁西装男子正握着一顶窄边礼帽,欠身低声安慰她,不知为何,他语调温和,脸上却挂着一丝不耐烦冷笑。

这名青年正是许家大公子许逸村,许敏娟同父同母亲生哥哥,三年前从德国回来后一直闲家,凭父亲人际关系到处凑饭局牌局,外交工作做得不错,虽然没有职位,这几年党内却交了不少朋友。

沈培楠见他老太太跟前,就不往前走了,朝他淡淡点了点头,站一旁等待。

许敏娟正哭到紧要处,抬头扫了沈培楠一眼,红着眼睛对沈太太道:“伯母,你说句话,当初订这门亲事时家母就不同意,是家父力劝,说沈先生年轻爱玩,并不要紧,家母这才勉强答应。家父为两家交好心力,谁想到他女儿今天受这份屈辱!”

许逸村听她说不堪,立刻打断她:“你少说两句罢,从半夜闹到现在,连累老太太一夜没有休息,还不够么?”说完对沈太太欠了欠身子,赔笑道:“舍妹一向小孩子脾气,口无遮拦,伯母不要放心上。”

他说话时脸上依旧带着不耐烦笑容,仔细一看,也并不是真表示不屑,而是嘴巴长歪了,左边嘴角往上挑着,因此总像是冷笑,就是这一点让他有破相之嫌,否则他该像他妹妹,是一名气度不凡青年。

沈太太疼爱望着他,道:“你这孩子就是懂规矩,不怪从小就讨我喜欢,但这件事你说了不算,我要听一听你父亲态度。”

青年依然恭恭敬敬,笑道:“家父非常理解,说当初一句戏言,并没有征求两名当事人意见,婚姻不成是预料中事,只是昨天沈先生当着许多朋友同事面说出来,家父听说后确实有一点尴尬。”

沈太太闻言点了点头,叹道:“这事是我们做不对,老太婆给敏娟丫头赔个不是,丫头不哭了,我家老三是个火爆性子,又不成器,配不上你。”

说完用两根手指敲了敲沙发木扶手,想了一会儿,道:“这样,我记下了,家里老大政界和金融界都有朋友,我让他留心着,等有了好,我要亲自给丫头做媒。还有逸村差事问题,昨晚已经交托老三去办,你管放心。”

许逸村急忙称谢,许敏娟却大声抽噎起来,回头道:“许家虽然不如沈家,江浙一带也算有些根基,许家小姐,难道就嫁不出去了吗?如今就算沈先生亲自上门道歉,我也不会转圜了,丢不起这个人!”她越说声调越高,说完突然站起来,拎起手边一只亮如银蛇坤包,掩口啜泣着冲了出去。

众人没料到她突然发作,你看我我看你,都犹豫派哪位代表出去和谈,许逸村回身用手往下一按,戴上礼帽就要往外追,往前迈了几步又折回来,先躬身对沈太太道了声安,走到沈培楠身边与他寒暄几句,亲切交换了一个拥抱。末了把视线移向莫青荷,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一遍,伸手跟他握了一握。

莫青荷知道得罪了他妹子,心里颇有些忐忑,许逸村却非常大度,一边握手一边微笑,视线略过礼帽边缘望着他,脸上笑得谦和,漆黑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儿温度,好似浸冷水里两颗黑石子。放开手瞬间,许逸村笑容也戛然而止,他抬起头,深深看了莫青荷一眼,转身大步出了门。

沈立松见沈培楠这时还站着不动,推着他肩膀,急道:“你还跟个树墩似愣着做什么,那是你媳妇和小舅子,追!”

沈培楠脸色不好看了,拨开他手,往沙发一坐,翘起二郎腿道:“要去你去,这大小姐脾气不得了,老子不伺候。”

沈立松劝道:“你嫌她管着你吗?如今女性自诩受到西式教育,都要标榜自由人格,但进了门还不是都得听你……”

当啷一声响,众人都回头去看,只见大嫂曼妮挑唇笑着,伸开十根涂了蔻丹尖手指,仿佛显示自己无辜,桌上茶杯却被打翻了,茶水倾了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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