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严国盛跟着一个老泥水匠打帮手,学了两三年手艺,之所以严国盛家的条件在严家湾算是中等偏上,也和严国盛握有一技之长有关。
严国盛有着泥水匠的手艺,少年时的柳建华缠了严国盛半年多,就是为了拜严国盛为师,学一个奔生活的技艺。
说起严佳美和柳建国的这桩婚事,柳建华还算是俩人的媒人。
就在柳建华长期往来严家湾、柳家潭和灵渠镇三地,死缠严国盛时,当然也知道严国盛有个女儿叫严佳美。而柳建华的堂哥柳建国也是这样认识了严佳美,一见倾心。
看到柳建华的认真,严国盛最后也不得不收下了这个牛皮糖的徒弟,同时,柳建国也邀了家人上严家湾来提亲了。
虽然严佳美和婆婆不对头,但是严国盛在富源乡,乃至吉兆县的名声还是不低的。因此,严柳两家关系还算不错,特别是柳建华家,逢年过节的时候,柳建华一定第一时间到师傅家拜年。
严国盛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柳建华做了严国盛徒弟后,点点滴滴都看在张超英眼里,这么十来年过去了,对于这个徒弟,基本就把他当儿子看待了。
所以这次柳建华一听师傅要找人帮忙,二话没说,带着几个堂兄弟,立马就来了严家湾。
简单的吃了一顿开火饭后,柳建华大手一挥,几个汉子扛了工具就让严澈带着去了雾戌山下面的那片空地,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严澈在汉子们眼里就是一个书生,当然不需要他动手,至于严国强严国盛,别说严澈不同意,就连柳建华也不乐意。
于是,严国盛充当了“监工”,在一旁指导这群汉子如何下手,严国强就着手去镇上才办食材。
这帮汉子虽然仗了严国盛柳建华的面子,不收分文银钱,但是置办伙食这是必须的事。因此,严国盛让张超英来帮忙做饭,购买的食材也让女婿柳建国负责运送。
这么一分派下来,严澈反而成了闲人,到了哪里想动手,无一不是被催促着离开。
张超英看着饭菜准备得差不多了,就让严澈去雾戌山叫人回来吃饭休息。
严澈没话说,只能乖乖地听候差遣,去了雾戌山。
一到雾戌山山脚,又看到每天都不变的热闹场面——热火朝天干活的汉子,和一大圈看热闹的围观乡邻。
摇了摇头,严澈硬着头皮,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嗲,国盛叔。建华哥,各位大哥,先回去吃饭休息一下吧!”严澈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走到严国强严国盛跟前,冲着挥着热汗,往返掘土抬泥的汉子们大声地喊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喊住了卖力干活的汉子们,同样也让看热闹的人们也注意到了严澈。
“哟,状元小哥儿,今天你家做啥好吃的呢?”
“哎哟,好俊俏的后生。”
“嗳,这就是严家湾的状元郎啊,生得真俊!”
……
这样的情形,从开工以来,几乎每天都能发生两次,饶是严澈脸皮再厚,性子再淡定,每次都得脸热一热。
不过,每当这样的情形一出现,严国强或是严国盛就会出面解了严澈的围。
这次也不例外,是严国盛出面:“咳,咱庄稼人家能有啥好吃的?不就是萝卜炖猪蹄,洋芋(土豆)焖大肉,再来碗素菜汤加苞米饭这些粗糙菜么?能填饱肚子就是,哈哈。”
严国盛一出口,柳建华几个汉子当然也免不了出口迎合:“就是就是,填饱肚子是大事,是大事,哈哈。”
说是填饱肚子,光是两个大荤菜,已经让人眼馋了。在这些农家人眼里,一个礼拜能吃一次肉,已经算是家里条件好得奢侈的事了。
自打严澈家开工以来,几乎每天除了早饭,晌午饭和晚饭都是大荤菜,不是鱼就是肉,顿顿都有两三斤苞谷酒……这些丰富的饭菜,早就被周围来看热闹的人羡慕了好久。
严国盛的话一出,难免人群又是一阵起哄。
就这样,在大伙儿的哄笑和羡慕的眼神下,严澈跟在严国强严国盛身后,柳建华带着一帮汉子跟在严澈身后,扛着工具往严家湾赶。
刚到院门口,一群人就看到背着手往这边走过来的严元照。
严国强立马上前,搀扶住严元照:“五爷爷,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
严元照笑呵呵地看了看严国盛,又看了看严澈和他身后那群汉子,对严国强说:“我闻到肉香跟过来的。”
听严元照这么一说,严国盛也笑嘻嘻的迎了上去:“五爷爷,您老鼻子真灵。”
严元照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看着严澈:“小三儿啊,你这阵势做得真不小哟。”
严澈规规矩矩上前喊了一声“五老祖”,小脸儿粉粉地垂了下来,惹得严元照更是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灿烂起来。
“五爷爷,进屋进屋,一起喝点苞谷酒。”严国强见到老人家这么开心,自然也欢喜,和严国盛一人一边搀扶着严元照进了院。
严澈招呼柳建华一行进院后,就钻进了灶房,帮张超英把一盆一盆的菜往堂屋端——农村汉子干活消耗体力大,因此饭量也不小,除了菜都是大份的用盆装,每一顿光是准备的苞米饭都得准备一大木桶,不然就不够吃。
饭桌上,严元照端着盛酒的粗陶碗,抿了一口后,“滋滋”有声地道:“老四啊,我这些天也看了你们那边的雾戌山。还是小三儿能干啊。”
“五爷爷,小三儿这算啥,咱村不是还有三座山没承包出去嘛,小山而能力有限,只能包小一点的。”严国强赶紧给严元照夹了一筷子炖的稀烂的肉皮,放到严元照碗里。
严元照摇了摇头,放下酒碗:“你以为我不晓得啊?能出得起钱包山的,咱们乡里基本没几个,这些山啊,都是包给外来人了。”说着,叹了一口气:“哎,你们说,本来是咱们自家的地盘,结果承包给人家后,咱连一只脚也不能迈进去,这算什么啊?”
听严元照的话一完,大家都静了下来。
其实严元照说的,就是前个月在赵翠花娘家赵家沟发生的一件事。
赵家沟也承包出去了一座山,承包人是来自枝城的城里人,也不晓得在山上倒腾什么。
后来有个赵家沟的人不小心进了山,被山上的人打断了腿丢下山。
这事一出,赵家沟人都上政府,要告这山上人草菅人命。
结果,一纸法院传票下来,赵家沟反而被告上了法庭——承包人告赵家沟人上山偷东西,赵家沟人还拿了家伙围了山,说是自己的权益和生命受到威胁。
经过乡政府出面协调,受伤那户人家不单没有拿到医药费,反倒是贴出了三千块钱给承包人,这事才算了私了,收回了起诉。
严澈也听说过这事,在饭桌上听严元照这么一提,心下也有了担忧。
就在严澈担忧初萌的时候,严元照有说话了:“老四啊,你们这个事儿啊,不是我偏袒你们,不顾严家湾的情面,我觉得吧,你们得还出点钱,劳点工。”
严国强严国盛对视一眼,一脸迷惑地看着严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