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嬷嬷弯下腰,对太皇太后说:“您不是一直念着唐小鱼给您做的那椒盐味儿的玉薯条吗?总说她做的比御膳房里的好吃。她还常送些瓜果来孝敬您的,您想起来没?”
“啊啊!对对,是唐小鱼。”太皇太后一脸恍然,对着唐小鱼的时候更加热情了。
“你看看我,年纪大了,就总会忘事儿。”她拍拍身边的锦榻,“来来,坐这儿。”
唐小鱼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的裴简,见他垂着头玩着手中的茶杯,目光并没有向自己这边瞥,于是也战战兢兢地坐在了太皇太后的身边。
太皇太后一时忘了心爱的侄孙儿,拉着唐小鱼嘘寒问暖,那态度亲密极了。
“久没见你,你如今可长成个大姑娘了。”太皇太后拿手在面前比划了一下,“当年你来的时候才这么点儿,瘦瘦小小的,五官都没长开。现在多好,前头突了后头翘了,发育了。”
洪嬷嬷在她身边忙咳了两声,除了粗枝大叶的老太太,各人都尴尬起来。
裴简把茶杯放下,对太皇太后说:“老祖宗,您这儿有客,微臣先告辞一下,午时再来陪您用膳吧。”
太皇太后一听,又把唐小鱼给撇下来,一把抓着了裴简:“我跟你说多少回了,自己家人,别总臣啊臣的这样生分。在我这儿,就快把那些君君臣臣的给撂了。跟我再这样说话,以后我就不许你进宫来了。”
裴简应了声是。
太皇太后看着他,目中露出一丝怅惘来。
“你长得真像舅舅。”说着竟然落了泪,“当年舅舅最疼我,可惜他去得早,我都没能好好孝敬他。”说着哭了起来。
洪嬷嬷忙抚着她后背安抚她。
唐小鱼这时候真是坐立不安。眼见着太皇太后又拉着裴简说起以往,她留这儿吧,不合适,可要走吧,老太太没发话,她根本不能走。
老太太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叹了一口气说:“当年你曾祖母是苗族的大巫,与你曾祖父一同种过蛊。虽然后来没事了,但也耗了太多精气,所以那两个人没过五十就都去了。”
“你曾祖父裴宜,曾祖母萧墨吟,都是神仙一样的人,意志坚定,机智过人,可惜都不能长寿。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走了。舅舅舅母,姨母姨父,连皇帝也丢下我,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
老太太说的皇帝自然不是当今,她指的是她的丈夫,成宗李睿。早听说成宗夫妻感情甚笃,成宗这一生,为了赵后散尽后宫,只守着她一心一意地过日子,在贵妇圈里,就是绝世好男人的标准典范。
因着有这么一位真龙天子的表率作用,在成宗皇帝在位那几十年里,京中勋贵们纳妾的数量都少了许多。
“你父亲不争气,就是被你祖父溺爱坏的。真是白费了我这么疼他,把我最喜欢的玉城郡主指给他为妻。我对不起表弟,也对不起你。”
太皇太后口中的玉城郡主是荣王的嫡幼女,也是裴简的母亲。荣王膝下只这么一个女儿,爱如明珠,本来是舍不得让她远嫁的,还是因为裴和求到太皇太后面前,又想着裴宜与父亲的交情,这才点了头。
没想到爱女嫁过去不到两年就过世了,把荣王心疼得病了整整一个月。
眼见着老太太又开始伤心,裴简忙劝她:“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外祖父并不曾怪过您。”
“对了,今天你们一起陪我吃饭。”老太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一转眼的工夫又笑了起来,仿佛刚刚的伤心只是一场梦,她对洪嬷嬷说,“早上的南瓜粥不错,你一会让人再做一点给这俩孩子尝尝。”
洪嬷嬷笑着说:“好。今儿您还要雕金瓜灯吗?”
太皇太后想了想说:“哦,你是说南瓜灯?算了,那是没事做打发时间用的,今儿有金童玉女陪着我呢,我们把饭桌儿摆到外头院子里,那儿有紫藤花架子,还有丝瓜架子,风景好。”
紫藤花早谢了,丝瓜也过了季。一院子半枯半荣的绿藤能有什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