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许氏的见识,比一般世家女儿要高一些。因为她嫁到了有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之训的韩家,又肚皮争气地连生两个儿子,所以许氏在后宅里的生活相当自在幸福。
婆婆开明,丈夫敬重,儿子聪*达,她帮着婆婆料理家事,闲暇时莳花弄草,与丈夫笔墨说文,她觉得这日子再没比她过得幸福的了。
只有一样,长子的婚事至今还没定下来,让她颇有些烦恼。
韩纶如今正得圣宠,韩家又有那样一条规矩。论理,韩家儿子是各家争抢的对象。
谁家有宝贝女儿不想嫁到这样的门庭里去,谁家辛苦养大的女儿不想让丈夫宠,婆婆爱的?
只是韩渭偏就不肯成亲,非说中不了头甲前三便不议亲。
进士哪是那样容易考的?
还要头甲前三名!
就连他小叔韩文诣,打小出了名的神童,也不敢放出这样的狠话来。
韩文诰和许氏私下里议定了几家,都被韩渭否了。非说以后媳妇要自己挑。他说韩家有那样一条规矩,娶了媳妇一辈子就得对着那一张脸,容貌家世倒在其次,若是兴趣爱好一点不合,脾气禀性有点差池,那他这一辈子可不就毁了?
找不到合心意的,宁愿就不娶了!
韩渭是韩家长房长孙,家里宠上天的小少爷,他这番狂话放出来,韩纶非但不生气,还直夸他孙子有骨气,讲情义。
许氏头发都要愁白了。
旁人家有儿郎的,十五六岁当爹的都有了,偏她这孽障,十五岁了还像个孩子,翻天倒地的泼猴儿,让她操碎了心。
就听方氏凑在她身前,拿帕子捂着嘴,眼神瞥着韩渭兄弟和小鱼说:“小鱼这孩子真是招人稀罕,您瞧您家老太太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着,就连两位小少爷也都如珍似宝地看着她。真不知道将来哪家有这福气能娶到她。”
许氏坐在一旁,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回了俩字儿:“那是。”
方氏见她不搭话儿,接下去也不好说,略忍了忍,但瞧着自己家女儿坐在那里冷冷清清的样子又觉得心里不舒坦,偷眼瞧了韩夫人正拉着陈氏不知说什么悄悄话儿,没眼空着瞧她,便又将身凑向许氏。
“嫂子家的大郎如今也十五了,不知可说了哪家千金?”
许氏这回连眼都不抬了,端了茶,拿茶盖子撇着茶沫儿,淡淡地说:“渭儿还在念书,他祖父的意思是,等考个功名出来再说,现下倒是不急。”
“怎么不急,这都十五岁了。”方氏眼睛一亮,“而且这有了意向,再去议亲,定亲,六礼行下来也要二三年功夫,嫂子也不心急?”
许氏笑了:“我有什么好急的,他还小着呢,便是再过二三年,也未过双十,正是大好年华。”
方氏只觉得自己小刀子一刀一刀全捅在棉花上了,半点不着力,不免有些心焦。
“我瞅着小鱼怪好,嫂子没想过将她留在你身边?”
许氏将茶杯一放,面色已经冷了下来:“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想帮着保大媒?”
“哪儿能呢,”方氏笑了,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我这不是瞧着老太太喜欢她吗,姨父也稀罕这个干亲,说不定二老就存了这个心思呢,想把您家最好的大郎留着,将这干亲定成真亲。”
许氏眉头微挑,心想着,怪道这位表妹一直拉着她杂七杂八说话呢,赶情等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