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前方便是观赛的棚子,洛原与洛娇都不在,谢家也没人影,只剩上官仕信与他的随从江满。
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上官仕信抬眼望来。
阿殷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周六郎忽然凑了过来,道:“你识得少东家?”
阿殷望他一眼,他嘿嘿一笑,道:“我是周六郎,第一回合坐在你隔壁的,你还记得么?我也进入第二回合,雕得没你多,我雕了两个。本以为有望拿第一的,没想到你竟然雕了四个,真让我大开眼界。”
阿殷刚要说话,他便道:“别再说参赛者不得交谈,现在第二回合还没开始呢。”先前本以为阿殷的六刀绝活只是传闻,未料亲眼得以目睹,且还是那么近的距离,对同好的亲近之心就更重了。
“以你的实力,说不定能被上官家相中呢。”
阿殷闻言,微怔:“相中?”
周六郎道:“不瞒你说,我是绥州人,家中也是世代雕核,我如今是家中第三代,与上官家颇有些渊源。别人是不知道,可我知道一点点消息。”
“愿闻其详。”
“这场斗核大会,名义上是洛功曹主办,上官家从旁协助,可也是为了聚集绥州的所有核雕技者。洛功曹想选拔有能人士,上官家却是为了挑选好苗子。你可知上官家在永平也是极有名声的?上官家世代为皇帝雕核,太祖皇帝打下大兴天下时,上官家也是大功臣,只是上官家不愿入朝为官,只愿能在核雕上达到大成之境,遂辞别归乡。皇帝感其功劳,给予了上官家许多特权,时代相袭。”
阿殷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晓得。”
周六郎道:“哎,你让我说完!说话没铺垫,你后面怎么听得懂!我保证后面的你肯定没听过!”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阿殷对上官家有种莫名的向往,遂也好奇地点点头。
周六郎道:“皇帝身边有五位核雕师,名字说了你也记不住,我就不说了。这五位核雕师因为皇帝的宠信,在永平可以横着走,地位堪比前朝的国师。而这五位核雕师都是上官家培养出来的,上官家虽不入朝廷,但外人若能成为上官家的门徒,平步青云便是囊中之物。上官家有一个地方,唤作核学,聚集了最高水平的核雕技者,统共有十八位。前段时日,皇帝身边的一位核雕师驾鹤西去,上官家里的十八位核雕技者送了一位前往永平,如今上官家空了一位。”
阿殷惊叹道:“核学!还有这样的地方!”
高手云集!
周六郎着急地道:“姑娘你听人说话怎么不听重点!重点是现在上官家空了一位!所以少东家才来亲自选拔人才,能被相中,以后你必然是前程似锦!”他又嘿笑一声:“我自认没入上官家的水平,所以若来日姑娘有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稍微提拔下我也是好的。”
他挠挠头,又笑了几声。
阿殷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事情,心中好奇极了,本想多问几句的,可偏偏此时又有一道人影靠近。那人痴痴地喊了声“阿殷”。一听到这道声音,阿殷便知是何人。
毕竟曾经盼着嫁他五年了。
即便感情没了,可到底还是相熟的。
她转过身,道:“还请谢郎唤我一声殷姑娘,免得被人误会了。”
他心痛地道:“你在怨我是不是?”
“没有怨不怨一说,只是……”
话还未说完,谢少怀猛然迈前了几步,“你就是在怨我!你每次一说,心里肯定在怨我的。阿殷……”话音戛然而止,他见到自己心尖上的姑娘皱起了眉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目光盯着他。
她一字一句地道:“谢郎此时此刻可有想过我的感受?你这般又置我的名声于何处!”
这里人那么多,他是个有妇之夫,还高声喧哗,生怕别人不知他们之间的事情,他这么做置她于何地!
眼刀子冷飕飕地剜来。
明明洛娇也有眼刀子,可千百回都不及阿殷的叫他心冷。
以前的阿殷从不会这样的,她温柔可人,就像是一朵解语花。可现在剑拔弩张,像是刺猬一样,恨不得他鲜血淋漓。他咬紧牙关,看了眼周六郎。
她定是有新欢了!
是周六郎?还是刚刚打招呼的上官仕信?亦或是会场门口的随从?
他只觉漫天遍地都是他的情敌。
不,他不会放弃!
等他攀上穆阳候这座靠山,她就会知道没人及得上他!她会为今日的冷淡而后悔!
第38章
待谢少怀离去后,周六郎道:“那不是你们恭城县令的儿子吗?跟姑娘是旧识?”
阿殷望他一眼,没有说话。
周六郎讪讪地道:“是我多嘴了,姑娘你当没听到吧。我也不和姑娘多说了,第二回合快开始了。”周六郎离开不久后,会场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第一回合失败的核雕技者大多数也没有离开,留在外面观看的场地里。
会场人声鼎沸。
也是此时,洛原与洛娇,以及谢县令也入场了。几人不敢落座,都站着等待穆阳候。第二回合的时间定在午时一刻,然而午时一刻已过,比赛仍未开始。
穆阳候说了晌午过来观赛,如今人没来,洛原也不好派人催促。这个时候过去催促,万一刚好遇上穆阳候心情不好,岂不是当第一个祭鞭的?可是不催促也不行,不说右手边有六位核雕师等着,场上还有二十位核雕技者。
他望了望上官仕信,他仿若不知比赛时间已到,悠哉游哉地喝着茶,显然是置身事外的模样。
“洛功曹,侯爷未到,现下该如何是好?”
说话的人是谢少怀,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赛场上的阿殷,收回目光时,又道:“不若我去请示下侯爷?”
洛原闻言,心有不悦,只觉这个妹夫是不是没带脑子过来,上官家的人都没吭声,他区区一个县令之子开什么口,若不是他妹夫,他肯定巴不得让他去的。可这是他妹夫,万一被祭鞭了,他妹妹岂不是要守活寡?
他佯作一脸为难的模样。
不过洛原自是不知谢少怀心中所想,他只是想在阿殷面前呈下威风,以示他与侯爷的亲近。方才被阿殷冷言冷语伤透了心。他娶不了她,她以为他乐意吗?他也伤心,也痛苦。可她没生在一个与他门当户对的家,能怪他吗?若她不是非得要当正妻,乖乖嫁了他,现在儿子都能满地跑了。有了孙子,母亲自然不会再对她有偏见。熬个几年,说不定母亲就心软了愿意她当正妻了。现在折腾成这种地步,怪谁?
谢少怀越想越生气,呈威风的心思也愈发重了,顾不得洛原的面色,又道:“先前我见到侯爷的马车便停在外头,想来侯爷应该还在的。”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洛原已没有阻止的理由,只好道:“那有劳妹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