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回头看了萧祁文一眼,抿唇道,“表哥,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这么说的。”
萧祁文走到她身边,摸了摸林羡的脑袋,眉头微拧又带着一贯的笑意,“你语气老成,难道是将自己当做大人了?满打满算,你也不过比他大两岁半光景,同他没什么差别。”
“反正不好这样。”林羡给萧祁文说的也没有什么能反驳的,只将话题移转过去,自顾自牵着小五的手陪着他慢慢走。
小五腿上还有些药性,软的很,走一步挪一步。林羡干脆将他抱起来,竟也半点儿不费力的。
小五自然的将双手环住林羡的脖颈,脸颊蹭着她的颈侧,卖乖的很。
萧祁文紧紧盯着他,目光深沉起来。
不过才六岁的孩子,已然有好几副面孔,心性这样复杂,他实在不知将小五与林羡弄出牵扯是好是坏了。
后头的安排井井有条,小五给放在一条矮凳上坐着看,林羡自个儿拿出个镐子去院子的一角挖土。
这份上,萧祁文自然不能让林羡动手,自己过去铲了土将酒水挖了一坛子出来。
酒水还是林家日子好过的时候做的,自然真材实料,放了这么些年就更是香气扑鼻,算起来还是让萧祁文捡了便宜。
吃了一通,萧祁文懒洋洋的自去客房睡了,临走没忘将小五的穴道重新点上,让他跟块木头似的陪林羡在院子里呆着。末了还嘱咐,“可别让他跑了。”
林羡忙的很,她先是将自己今天下午捡来的木柴一块一块仔细的摊出来晒。又艰难的将鸡窝给挪到自己房里去,后拿着扫帚将整个院子清扫一通,不忘将不知多少年没有用过的猪圈也一块儿的整理了。
小五坐在廊下别无他法,只能看着林羡。
她和比人有什么不一样呢?
不一样的地方小五自个儿也能看出来想明白一些。这个女孩真的不比自己大多少,听他们前头吃饭的时候说起的话,她这么小竟就是自己一个人住着的,这么大的院子。
小五的眼睛转了转,将这院子丈量了一番。虽然不是他去过的最大的房子,可是给这么个小孩儿住,绰绰有余了。
萧祁文是个坏东西的,而林羡,小五想起她刚才在饭桌上给自己一口一口喂饭的耐心模样,断定林羡是个心软的人。
“姐姐。”小五忽然开口,唤过林羡的注意力。
这么些年,他实在太知道怎么示弱装可怜了。如若真的有心,人牙子也能给他哄了去,莫不要说林羡这么个九岁的小姑娘了。
林羡果然停下手上的动作,将扫帚往旁边一放,往小五这边走,又问,“五郎,怎么了?”
小五眼底积蓄起泪水来,将落不落的挂着,他白嫩的脸上满是害怕和无助,“姐姐,我,我又不能动了。”
“不能动?”林羡伸手捏住小五的手,往上抬抬,发现他的手绵软挂着,真是个没劲儿的样子。
“他刚才进屋前,给我点了穴,”小五用力眨了眨眼睛,泪珠子终于落下来,他盯着林羡道,“姐姐,我怕他,他太凶了。”
萧祁文那么大一个人,且的确是给小五点了穴下过药的,林羡难免心疼小孩先。她抬手轻轻帮着小五擦去眼角的泪珠子,“别怕,一会儿我请他帮你解了。”
小五连忙摇摇头,“不能说的,不然他要打我,不信你掀开我衣袖看看!”
衣袖下面的确有伤痕,还不少,但那都是在山寨时给人打的,此时给他用在这种地方,合着随意装出来的眼泪,难让人不信服。
林羡依言,只将小五的衣袖往上推了一点儿就给上面青紫的痕迹吓得不轻,她仔细的看过,面色跟着难看起来。
那细小白皙的手臂上,青紫一片,有个甚至是大手印来的,林羡认真的垂头看了,发现那手印的大拇指处有圈突起的痕迹。
应该是带了扳指一类的东西弄得。林羡回想,并没在萧祁文的手上看见扳指。
可不管这是谁打的,对一个六岁的孩子出手,实在狠毒了些。
她于是启唇轻声问,“这个是表哥打的?”
小五还不知道她已经有些怀疑,只用力点头,“是,都是他打的,姐姐,晚上我能不能同你睡?”
萧祁文有本事,他这表妹可没有。小五自打懂事起摸爬了三年多了,零零碎碎学到不少旁门左道的本事。也知道挑软的下手,找功夫才能跑了。
小五是不是真的说谎了还是因为太怕,这一点林羡一时也判断不了。她见小五的衣袖往下拉好,不置可否,只说,“这个我一会儿还是要问过表哥,况且,”她笑着摸摸小五的脑袋,“你六岁了,也是个大孩子了,最好还是要和表哥睡的。”
小五立刻从林羡的神色中发觉一丝不对,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话头一转,试探着问,“姐姐是不是知道我是骗你的?”
“恩?”林羡这才真的愣住,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小五,“什么?”
“我是骗你的,”小五道,“我身上的伤并不是他打的,是我之前碰到的坏人。”他的眼泪跟着叙述的话语扑簌簌的往下掉,将自己给人牙子拐去卖给山大王做儿子,又差点儿被那二当家欺负的事情说了个明白。
前后事情时间都说的规规整整,若是假的,小孩子是编造不出来的。
林羡这下信了,心就更揪了起来。
小五仔细的观察林羡脸上的神色,又小心的将人牙子那里另外一个被拐来孩子的经历套到自己身上,可怜兮兮的含着一包眼泪,“小时候我母亲总是抱着我睡,给我讲故事,姐姐,今天你能抱着我睡吗?”
什么母亲讲故事,小五心里头冷冰冰,他早不知道自己母亲是生是死,又到底抱过自己几次了。
林羡想起林萧氏从前对自己的细致耐性,心到底软下去,略一犹豫,道,“一会儿我和表哥求情去。”
☆、第六章
没有想到不等林羡主动开口,萧祁文那边就先出了变故。
晚饭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信鸽扑棱着落在窗口,十分有灵性的啄了啄窗棱,一本正经的等在外头。
屋里正说到白天退亲的事情,萧祁文骂着,“去他的命硬,前头那么些年打仗过来的,且让他们去看看谁家里头人丁兴旺?早该死的老头子,这会儿竟怪起你来。”
他说到兴处,灌下去一大口酒,后起身走到窗口将窗户打开,抱着那信鸽进来。
信鸽脚上帮着一小困纸片,萧祁文站在窗边将那纸片解开来看,他的一半身影落在烛光外头,林羡却也看出事情似乎有些不寻常。
这信鸽是怎么找来的?林羡有些好奇的看着那小东西。
“表哥,怎么了?”她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