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闲摇头道:“贫尼是当真无从猜测,想少侠天生异象,另有奇遇,常人难以揣度。”便不再多说,请他们上山。
途中,令狐冲悄悄走过来,跟他咬耳朵道:“好端端的,师伯不知为何提及你的师承,惮弟,还当小心行事。”
想张无惮所修习的定是不世出的神功,得多少人眼红,令狐冲不愿怀疑定闲为人,可今日定闲这话说得略显唐突,还是小心为妙。
这五日来,令狐冲一直在装看不到他,现在终于按捺不住了。张无惮笑道:“不必担心,依我看,怕师太另有话要嘱咐于我。”
两人眼神相碰,令狐冲“嗖”地一下垂下眼去,半天才抬起来,若无其事道:“嗯,你心中有数就好。”
定闲安置好受伤的弟子,另熬制汤药为定静医治,又命弟子取来两个小盒子,分送给他二人:“这其中乃是天香断续胶并白云熊胆丸,一者外敷,一者内服。我恒山派别无长物,承蒙两位大恩,聊表心意。”
她说得诚恳之至,张无惮也不推辞便收下了,听定闲道:“令狐师侄,近来衡山长老刘正风师弟拟于府上行金盆洗手大礼,再不涉江湖之事,光邀天下正道前往衡阳城观礼,怕尊师岳先生也已接下帖子。”
张无惮心头一动,原著中刘正风金盆洗手同福威镖局被余沧海灭门乃是前后脚发生,如今他留在福建的探子还未打探出什么动静来,刘正风这边已经闹着要洗手了,比原著中大为提前。
令狐冲忙道:“多谢师伯告知,我乃华山大弟子,此等要事还当随同师父出席,这……”转眼看向张无惮,显是颇为为难。
“师父有其事,弟子服其劳,此乃正理,难道我还阻你不成?”张无惮笑道,“我同莫大掌门也有些交情,说不得他还给我送了请帖呢。”
定逸笑道:“莫大师兄和刘师弟向来不睦,怕刘师弟金盆洗手,他连参加都不会,遑论帮忙派发请帖了。”
定闲无奈地扭头看了她一眼:出家人怎可这般多嘴多舌,议论别家是非,师妹你修行不够啊。
定逸让她看得先怯了三分,连忙道:“不不,张少侠你乃享誉天下的侠士,刘师弟说什么也会请你出席的,他要不请你,我就跟他急!”
“……”定闲默然叹息。
她缓了一缓才道:“师妹,你送令狐师侄下山吧,贫尼同张少侠还另有话说。”
定逸无二话便应了,令狐冲却大为迟疑,禁不住看了张无惮一眼——怎么就这么赶人走呢,你也不问我想不想立刻就走?
张无惮宽慰道:“咱们下月在衡阳城见。”
令狐冲应了一声,随定逸走出去一大段距离了,回头一看,见张无惮还在不错眼盯着他,更是禁不住微笑起来,也不看前方,仍扭头看他。又走过一个转角,两人都瞅不见对方了,令狐冲才扭回头来,嘴角还上翘着。
定逸长舒一口气,笑道:“看到你们感情这么好,贫尼就放心了。”
令狐冲愣了一下:“嗯?”
“贫尼弟子仪琳还道二位这几日谁都不理睬谁,生怕你们是吵架了,她还一直暗暗担心呢。”定逸难得说笑道,“这小妮子见天胡思乱想。”
仪琳担忧此事非一天两天了,却苦于怕惹恼了他们不敢多言。早前定逸安置受伤弟子时,她瞅个空赶忙同师父说了,想师父这般能耐无穷的得到高尼,定能说和此事。
经她提醒,令狐冲猛然想起来他这几天抓心挠肺在纠结什么,勉强笑道:“多谢师太关心,仪琳师妹也是一片好心好意。”
他一想,如此分开一段时间倒也好,总得给他些时日冷静思考此事,倒也把离愁消了大半,打点起精神,同定逸告辞。
那头张无惮目送令狐冲直至看不到了,方才转回目光来。他此举颇为失礼,幸而定闲毫不在意,耐心等待着,直到见他回过神来了,方慢声道:“少侠师承何人,贫尼本无权过问,只是贫尼年少时随家师云游四方,于终南山上遇险,幸得一异人相救。”
张无惮早猜她单独留下自己便是要问及此事,也早便想好应对之法,他却万万料不到定闲开口竟会这么说。
终南山上的异人,不正是古墓中的黄衫女子吗?张无惮不料她还当真猜得靠谱,打点起精神来等待下文。
定闲道:“我观少侠身法,轻灵飘逸之处仿佛,于变幻无方一道上更胜一筹。只是那异人正而不邪,身负乃正宗道家武功,少侠却凌厉过甚,邪而失正,已误入了歧途。”
张无惮这一惊非同小可,忙起身道:“还请师太指教。”
“贫尼自知少侠品行高洁,所为无不为苍生谋福,只是你杀气过剩,未曾专心精研武功。以你的天资禀赋,若修习寻常内功,自无此虑,但少侠福缘深厚,所修习的无一不是天下一等一的奇门功法,若无向道虔诚之心,难免行左踏错。”定闲说得骇人,语调神态仍是平和慈祥。
她说罢,细观张无惮神色,知自己所说皆中了,叹道:“贫尼空有几分眼光,于武道上只是平平,苦于难以为少侠指点迷津。依贫尼愚见,少侠不如重上终南山,向传功者讨教。”
张无惮道:“不敢欺瞒师太,晚辈这功法并非得自终南山,两方另有渊源之说,我也是头一遭知晓。”他这是从倚天剑中取出来的,其上自然有速成法门,也有全套功法,张无惮初来练得不差,越到后来,虽进境并不算慢,但隐隐有力不从心之感。
他还当是所学过于庞杂,且皆是阴寒一脉的功夫,内力难免不如早先精纯,今日听了定闲明示,方知是他的《九阴真经》练得岔了。
张无惮将武功一直当作手段,他缺乏习武之人对武学天生的热爱,未能诚心领悟其意,这些定闲都正说到了点子上,这尼姑眼光还当真毒辣。
定闲也不意外自己猜错了,天底下相似的武功何止一种,想张无惮该心中有数了,还是好言以劝道:“少侠外祖白眉鹰王、师公张真人皆是当世武学名家,还当请他们指点,以免独自摸索、走了弯路。”
张无惮真心实意行了一礼,方告辞下山。他心知于《九阴》的疑惑,还当去找古墓中的黄衫女,金老虽未详写,金迷都猜她乃杨过和小龙女的第四世孙辈。不论此人是何等身份,她对《九阴真经》的理解该为当世第一人。
张无惮思忖半晌,转道光明顶,其时杨逍同韦一笑、殷天正等人都已回到光明顶上,连同五散人、五行旗使正在商议如何迎金毛狮王回归中原。
张翠山并殷素素因熟知路途,也一并在场,见到儿子归来,皆喜不自胜。
殷天正将一封帖子递给他,神色奇异道:“这是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贴,送到九龙湖了,封弓影找不到你,另交给我了。”
他如今看这位小外孙也颇觉有趣,如何有趣不好说,反正早二十年,殷天正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能养出个交好天下正派的继承人来。
张无惮前往光明顶途中,刘正风拟要金盆洗手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他谢过外公,接过请帖来一看,随手揣到袖中,问张翠山道:“爹爹,武当派想必也接到请帖了,不知打算派谁去?”
“四师哥同刘师兄乃是至交好友,定是会去的。还一个大概六师弟吧,他近来格外喜爱往山下跑,每次都主动请缨。”张翠山说罢,见他神色不对,问道,“怎么?”
张无惮笑道:“儿子是想着,若是方便,可否捎带上无忌,他都这么大了,也该下山见见世面了。”九阳神功遇强则强,只靠着窝武当山上修道可是学不成的。何况他武功既堕入阴邪之道,同张无忌多多交流习武心得,理当也有所改善。
张翠山想问什么,听殷素素道:“那自然好,反正与衡山派此次也是单论私交,领着后辈们去认认脸也好。五哥,还怕四师哥和六师弟还看不好他一个小孩儿吗?”
他扭头看去,便见妻子狡黠地对他眨了眨眼睛,旋即醒悟了,忙道:“是啊,那就让无忌也去吧,无惮,你是哥哥,可得看好他。”
他们不日便要启程前往冰火岛,算来离开已经有六年了,再深刻的记忆都模糊了。冰火岛本就是北极一处不知名的小道,能否找到归路,他夫妻二人都不敢保证,他们固然为了义兄不畏生死,可实在舍不得两个儿子同他们一并冒险,来光明顶商议此等大事都是瞒着张无忌的,生怕儿子知道后闹着要跟来。
张无惮看了他们半晌,方道:“冰火岛一年四季,两季寒流两季暖流,要想找到归路,除了找准方位外,还得掌握好天时。”
他一说完,见张翠山禁不住叹了口气,便知他二人是毫无把握。这可不行,他费这么大劲儿保下来的爹娘,就这么在北极喂了鱼,还不得亏死了?
张无惮道:“这有何难,咱们不懂,大可请个懂行的人,儿子倒认识一位异人,自小在海边长大,熟识海性,曾于东海隐居十年。”
殷素素喜道:“如此正好,不知这异人什么来头?”
“说来她同我教也有些渊源,曾为明教四大法王之首,也是波斯明教而来的黛绮丝圣女。”张无惮说完,见非但殷素素默然不语,连其余诸位明教高层都神色奇异,笑道,“怎么,这个人选不好吗?”别小看人家啊,紫衫龙王武功一般,但原著中她单凭张无忌漏给朱长龄的只言片语,竟然便能只身找到冰火岛,将谢逊骗至灵蛇岛。
杨逍踌躇道:“这……贤侄你恐怕不知黛绮丝此人,她虽曾贵为四大法王之首,又被阳教主收为义女,我明教上下十分敬重,可她早便叛教而出,又气量狭小,深恨我教,曾杀了数名我教弟子,实在是不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