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师太身体不能动弹,嘴巴却不闲着,厉声喝道:“谁敢给我停手,便不是我弟子!快战,谁杀了这小魔头,便是下一任峨嵋掌门!”
想她平生唯一信重的魔教人士便是张无惮了,却不料竟被人利用生擒,怕更连累弟子全灭于此地。灭绝师太羞愤欲死,若非不能调运内力,宁肯逆转经脉,损耗寿元,强冲开穴道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张无惮故作歉疚道:“师太莫急,个中机要晚辈稍后向您说道。”伸手点了她哑穴,五指成爪悬于她头顶,喝道,“还不住手,真要看你们师父脑浆崩裂吗?”老尼姑你忒天真,这种时候人质越叫着“别管我”,非但不能激励警察勇进,反倒更为歹徒张目。
灭绝师太叫得虽响亮,但峨眉众人到底是无人胆敢响应,何况巨木旗人多势众,又有闻苍松和张无惮两名高手,他们便是当真不顾灭绝师太死活,也绝对讨不了好去。
张无惮又道:“我以红巾教教主名义起誓,只消诸位束手就擒,我绝不杀伤一名峨嵋弟子。”
峨眉四代弟子中的静玄排位只在静虚之下,闻言大是踌躇,左右看看,见诸位师弟师妹彷徨无助、全无战意,终究还是叹道:“恩师常言张教主乃当世少见的有道侠士,言出必行,只盼她老人家并未走眼。”说罢率先扔了拂尘。
静玄是想着,此番纵然是张无惮翻脸相向,可也不能说他背信弃义,人家只答应韦一笑不伤闻苍松,可没跟谁约定不伤灭绝师太,事已至此,唯有一赌了。有她带头,只听一阵兵器落地声,闻苍松自带了手下,将这二十余名弟子都绑了。
张无惮见其中并无周芷若身影,想想此时比原著中早了几年,周芷若才十四岁光景,灭绝不带她来也说得通。他叮嘱闻苍松道:“烦劳闻旗使,把人送去驻地看好了,莫要走了一个,也别使手下折辱他们,有伤的也给治治。”
闻苍松恭敬应了。
张无惮想到成昆此时该已上了光明顶,对灭绝师太道一声“得罪”,将她扛在肩上,不再停留,从后山取小道,一路入了密道。
灭绝师太看他不似有恶意,却又实在举止奇怪,想天鹰教和五行旗此番竟是唱得一曲双簧,正是百思不得其解,见他带自己入了一处密道,行了一阵,来到一处山洞,洞中竟有数人手持奇怪器皿扣在耳朵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几人还都是熟人,便连崆峒宗维侠、唐文亮二人她也见过,其中更是有少林方丈、武当掌教在内,灭绝师太大是诧异。
张三丰早就听到早前唐洋来报峨嵋派杀上山来,这水真是越搅越浑,正拟待看张无惮如何应对,若不行他便舍了老脸下山,请峨嵋派收手,却不料这小子胆大包天,转眼竟然将峨眉掌门也给掳来了。
待见灭绝师太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瞪着他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张三丰唯有摇头苦笑,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一指前方,示意成昆已入瓮中。
朱停造锡器是按着人头来的,还剩了张无惮和令狐冲的两个。张无惮早不见令狐冲,稍一想便知端得,心下暗急,却也无法,将锡器扯过来,自己扣了一个,另一个扣在灭绝右耳上。
灭绝师太只觉今日所见所闻匪夷所思至极,怀疑自己犹在梦中,待那古怪锡器扣在耳上,却听到一个苍老声音道:“我忽然假装醉酒,意欲逼奸我徒儿谢逊的妻子,乘机便杀了他父母妻儿全家。”这语意狠毒无比,声调中却大为得意。
这没头没尾的,灭绝固然摸不着头脑,听到“谢逊”二字,想到惨死的兄长一家,急忙打点起精神来听。待听到成昆得意洋洋说出“谢逊便是我手中的杀人之刀”,神色已是极为森冷,转而又听到“拳毙少林神僧空见,掌伤崆峒五老”之语,禁不住往一旁看了看。
果然宗维侠、唐文亮二老大皱眉头,空闻面容肃穆,空性更是拳头都捏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张无惮见他神色不对,生怕他再耐不住出声坏事,忙点住了他的穴道,歉意一笑。
杨逍此时同五散人皆被成昆幻阴指所伤,委顿在地,两个时辰不能解。他固然体内冰寒难耐,听成昆终于提到了此节,心下大喜,面上难以置信道:“这么说,连你的恩师空见神僧,也是你害死的?”
成昆洋洋得意,他为了覆灭明教,筹谋数十载,倾注毕生心血,便是为了今日。一想到五散人、杨逍皆毙命于此,谁都会想是天鹰教下的毒手,殷天正身上的黑锅便是彻底洗不脱了,其余明教教众肯然会愤而同天鹰教死斗。明教这庞然大物,不出三年,便会彻底倾颓。
平生大愿今日成真,绕是他再心机深沉,都忍不住对着手下败将显摆。成昆绘声绘色讲起自己如何诱骗空见去见谢逊,害这位神僧死不瞑目的,这也是他得意之作,讲述时还伴着大笑声,听得空闻面皮抽动不住。
空见是自愿死在谢逊拳下,以望化解成昆谢逊之仇;谢逊偷崆峒派《七伤拳》时,本被崆峒三老打伤,是成昆藏身暗处,偷袭了其余二老,方使谢逊成事。这两派都好说,张无惮摸摸下巴,谢逊同灭绝俗家兄长的仇却不好化解,固然谢逊发疯是成昆算计,可杀人者却实实在在是他。
张无惮眼珠一转,给张三丰使个眼色,请太师父帮忙举着灭绝师太的锡器,自己悄没生息溜出密道,重又下山去了。他一路来到五行旗驻地,潜入刑房,果然见一名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被吊在房梁上,浑身上下无一处好皮肉,辛然正举着鞭子有一搭没一搭抽着他。
张无惮站在门口,笑道:“你们这也太夸张了,五行旗各个都是好汉,便是俘虏了我,恨我杀了庄兄弟,剁了我右手就算了,怎么还能这般折磨我?”
第70章 旧怨尽消
那本奄奄一息的少年睁开眼,翻翻眼皮道:“因为我讨厌你啊,当然是怎么凄惨怎么化妆了。”
辛然精神一振,扔了鞭子道:“张兄弟,你可算来了!”他跟张兄弟关系多好,还觉得他是比谢逊更适合的教主人选,没诚想司空摘星非逼他来行刑,固然这鞭子乃特质的不会当真伤到人,可对着这么一张脸,他心理压力实在很大。
张无惮一笑,说了一句“辛苦辛兄弟了”,指挥道:“星星,洗干净脸,快随我上山!”
司空摘星脸都垮下来了:“又有什么事儿啊,大哥,本来我帮你把人护送上山就该走人了,你这临时加戏也加得太多了吧?”他嘴上说得不愿,却知张无惮定然是临时起意又想出了一条毒计,兴奋得两眼发光。
“没时间说了,快快!路上我再告诉你。”张无惮生怕那头成昆吹爽了就动手杀人,虽杨逍等人等闲不会真正出事,可他还想打个时间差呢。
司空摘星看他是真的很焦急,抹了一把脸:“走就行,我在路上就能把妆卸干净。”
张无惮也不客气,两人一路上山,司空摘星一边跑,一边麻利地从腰间小瓶中倒出卸妆水来,将身上血糊糊的东西都洗掉了,问道:“我装成谁?”
张无惮想了一想,看他脸上的易容还在,便道:“装成我弟弟无忌吧,到时候就……”跟他低声说了几句。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行啊,蛋蛋哥,你真行,我是彻底服了!陆小鸟还成天吹嘘他是天底下第一聪明之人,嘿嘿,真是不自量力!”
“第一聪明之人当真不敢当,鸟哥大气睿智,我这全是小聪明了。”张无惮是真不敢认聪明云云,他估摸着司空摘星真正想说的是“阴险”,怕被他反阴才临时改口的。
他们俱是轻功出众之人,善于隐藏气息,悄没生息摸到杨逍居所附近,正听见成昆道:“好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们下了地狱,见到了阳顶天,正该好好同他说道说道,哈哈!”
五散人之一彭莹玉见他目露凶光,知他便要动手了,艰难动了动手臂,碰了一下说不得的宝贝布袋,提醒令狐冲准备了。
杨逍强撑着道:“等等,除了少林、崆峒、青海、昆仑四派外,你还假借谢逊之名,杀过谁吗?我们到了地下,总也要同金毛狮王碰面,好歹告知他实情才是。”
成昆早让他们一个接一个问题说得大为不耐烦了,吹嘘时固然大爽,可此时说完了,他回忆起来却觉不对,看这瘫倒在地的六个人,不由得暗暗心惊,不再说话,走到杨逍身边,伸手便要结果了他。
此时却听到有人跳窗而入,口中道:“还有一条,峨眉灭绝老尼姑的俗家兄长,正是我杀的!”
成昆为之色变,这人顶着张无惮的脸,说话声音却同他的一模一样,正待反驳,却见身侧地上放置的布袋中跳出来一人,森森寒光扑面而来。
令狐冲剑出如龙,独孤九剑肆意挥洒,逼得成昆狼狈闪避。装成张无忌的司空摘星假意同他缠斗,一面模仿他说话声音语调,继续道:“这老尼姑愚笨不堪,果然把仇记到了明教头上,活该被人当枪使!”
成昆大怒,他将几桩血案推到谢逊头上,自己做来自然痛快,可被人反将一军,滋味并不好受,拟待出言反驳,头顶瓦片塌陷,落下一人来。
这人正是张无惮,成昆在他手下吃过大亏,知他手上功夫极为了得,生怕出声泄了真气,只好闷声不语。
其实那头早在成昆语露杀意,要击毙杨逍等人时,空闻和张三丰已有意出手了,只是看风清扬并不动弹,心念一转便想到他是想考验一下年轻人。
风清扬当然也担心去晚一步再叫成昆害成了人,可他都这年纪了,还能护华山到几时?得逼得令狐冲快快成长。何况张无惮悄悄溜走已有一段时间了,怕他另有谋划。经此一行,风清扬早已意识到,这帮年轻人都长大了,自有想法,用不着他们这些老家伙跟着擦屁股。
待到听得外头打斗之声响起,依稀可辨是数人围攻一人,风清扬才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长舒一口气,听成昆又说了害了灭绝师太兄长一家之语,心中更添厌恶之情。
若是张无惮打从一开始便请司空摘星假扮成昆,绝不能将诸多细节说得一清二楚,难免惹人生疑。可成昆所说细节详尽得非当事人不能知晓,司空摘星就插了这么一句话,声音同成昆极为相近,在惯性思维下,谁都没有怀疑此人身份。
成昆见他们三人出场,方惊觉自己入了套,逆转经脉,状若疯虎般一通乱拳逼得他们难以近身,正待便是丧命也得将灭绝师太兄长的脏水给倒掉,引这老尼姑再同谢逊拼命,嘴巴一张,说了一个“我”字,眼前寒光一闪,一剑刺过来,割破了他的喉管。
原来张无惮一见成昆张嘴便知不妙,拼着硬挨了成昆两拳,破了他的拳路。令狐冲瞅准时机,一剑递来,两人合作无间,终于是没让他说完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