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泠突然觉得很心疼他!是她对不起他,太矫情,以至于错过了他!
许泠记得老长宁侯死的时候那晚,赵显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白日陪着老长宁侯走过最后一程,晚上却一个人躲起来,永安寻到他的时候,他的眼睛赤红,里面布满了血丝。永安吓了一跳,更多的还是心疼。她记得自己每走进赵显一步,赵显的身子便僵硬一分。
最后她不顾一切的拥住他,不知拥了多久,才感觉到他放松了下来。
许泠至今还记得那晚赵显用力的抓着她的腕,力气大的把她的手腕都掐红了,还用那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盯着她,那双眸子里面写满了痛恨、不舍与爱恋。但最后,赵显还是叹了一口气,然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许泠听到他的心跳声格外的落寞。
自那日以后,赵显好像才开始变了。他对她还是那样好,却渐渐限制了她出门,也极少让她与外面的人见面。
如今想来,他的心里该是怎样的煎熬!他爱的人是仇人之女,他还是仇人的臣子,曾满腔热血的为仇人做事!他是谦帝的儿子,而她的母亲又是邵和长公主,跟谦帝是血脉相连的兄妹。所以论血缘,她还是他的表妹。若她是赵显,真不知该如何对永安。
赵显的选择很干脆,他不仅选了她,还选了为父报仇。
当她死在他眼前的时候,许泠知道他后悔了,他分明说了不再报仇了,只要她好好的活着。但是仇恨铸满了她的心,她辨不清是非,只一味的恨着他、逃避着。
如果当时她多想想他为何会突然变成那般,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其实赵显对她从来都不设防,他的书房她随时都可以出入,即使是在最难熬的日子,他扳倒了仇人,又除了仇人的一个儿子,他依然不曾对她防备过。
或许他心中是希望她知道真相的,毕竟这样沉的担子,他一个人背负不起来。只不过她只会逃避,心里认为是他害了她全家,全然不知她的家人对他的至亲做过什么,或许长宁侯的死也跟她的家人有关!
这一切终究是无非求证了。许泠仰面躺在床上,任泪水染湿了枕巾。
杨祁在沙场上有如战神附体,不到半旬就将鞑靼赶回了大草原上。后来又使计生擒了鞑靼的小王子——颇吉。
颇吉不仅极有野心,为人也非常的狡猾阴险,更是极其自负倨傲,他这般落入一个尚未及冠的少年手中,简直气的要吐血,被押送进京的路上若不是有杨祁亲自看着,他只怕都自尽好几次了!
杨祁不比他良善,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颇吉折腾自己,然后在颇吉濒死的时候找大夫给他治,灌了狼虎之药让他活了下来。颇吉还得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心里恨不得生啖其肉!
快入京的时候,颇吉的一条胳膊废了,没了半条舌头,大腿上还有一个窟窿,肋骨也断了几根。只能被小兵们抬着走。杨祁还装模作样的用绳子绑着颇吉,义正言辞的说这样才能防止他逃跑。
如今无论是西北的将士们还是朝堂上的官员们,对杨祁都推崇到了极点,西北还有一座城的老百姓凑钱为杨祁建了一座庙,每日香火供奉着。
杨祁一下子上了神坛。
而赵显的下落依旧是毫无消息。好些官员都认为赵显已经死了,没有必要再去寻了,小皇帝却把进言如此说的人通通痛骂了一顿,还扣了他们一月饷银。
盛揽琛很是痛心疾首道:“摄政王为我大盛做的如此之多,你们这些只知道享受安逸的人就是这样对他的?只要一日未寻到,摄政王的位置就一日还在!”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群臣都夸盛揽琛有情有义,还深深的为自己的行为检讨,盛揽琛的脸色才好看些。
当杨祁的大军入京的时候,才从西北传回消息,说是寻到了摄政王的尸体。
是一个渔夫寻到的,他正打鱼,不经意间发现河面莲花深处似有什么一样。他壮着胆子把船摆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具男尸!
男尸全身已经腐烂,腐肉被鱼啃食了,脸上都是坑坑洼洼的,深处可见骨,连眼珠子都被鱼吃了。
渔夫被骇的不轻,但发现那具男尸穿的衣服价值不菲,虽然破破烂烂,但洗好也能换些钱,再加上男尸头上还散散的束着玉冠,渔夫就战胜了心中的恐惧与恶心,拔掉了男子身上的衣饰,带回家,让他家婆娘洗了一番,过了几日拿到镇子上去卖。
正巧那镇子上还有人在寻摄政王,无意中见到了那渔夫怀里揣的衣饰,心中起疑,跟着渔夫进了当铺,才寻了机会仔细看。这一看不得了了,这衣饰,分明是摄政王失踪那天穿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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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听说尸体被捞出来的时候, 已经腐烂了个彻底。本就燥热的天气,又在水里泡着,腐烂的肉都被鱼啃了大半。压根就辨不出相貌!
被派去的人只能根据身材来看, 摄政王生的高大精壮,寻常人还真没有他那样好的身材, 所以辨尸的只瞧了一眼,就大致确定了。
衣饰、玉冠都在,又是在燊水里找到的,身形也颇为相似,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赵字营的人半点也不信, 私下派了不少人去看,但终究没有什么旁的发现。他们都眉头紧锁,打死都不相信他们的主子就这样轻易的喂了鱼,还趁着晚间看尸的人不注意,把尸体悄悄换走了, 势必要找出不是摄政王的证据来。
赵一知道了兄弟们做的事,口中说着训他们的话,心里却是软的:主子没有白养他们!
他们中有一个人的祖父是仵作,这人叫赵六,他祖父死了他就跟了赵显进了赵字营, 对赵显一直忠心耿耿。赵六跟其他赵字营的兄弟一样,半点也不相信他们堪比天神的主子会葬身鱼腹。换尸的主意就是他想的。
赵六自小跟他祖父学过一手看尸的好手艺,进了赵字营的时候偶尔也能用得上,所以他也没丢下这活计。赵六觉得眼下到了他派上用场的时候, 他一定要把尸体亲自看过一遍,才能下结论。
一众兄弟们把心都挂在了他身上。
赵六也不嫌尸体的腐臭刺鼻,他口中含了块生姜,往一块干净的布上泼了小半罐的酽醋,一把蒙上半张脸,只留了两只深沉的眸子。他低声吩咐,手下也听的仔细:“苍术、皂角.....”
东西备齐了,他用手中的匕首轻轻挑起尸体上的衣衫——这衣衫是运送尸体的人给尸体穿上的,说是摄政王一声风光,不能让他这个样子离开。
赵六想到这里,目含讥讽。匕首是他最趁手的工具,所以他也没换,只轻轻一划,那衣衫就开了道口子。
他准备先查看尸体的心口处,当时摄政王胸口中箭的时候他在场,那箭只差一点,就偏进心脉了。因为职业病的缘故,所以他不像旁人一样只记得摄政王的伤势,他还清楚的记得伤口的位置。
当那处腐烂的肉暴露在空气中,不大的屋子立马就弥漫了一股尸臭味儿。赵六眉头也不皱一下,就往尸体的心口处探。
那处比旁的地方腐烂的更很些,还有一个洞,经水一泡,腐肉往外翻着,看着就令人作呕。
赵六心下一沉,这伤口的位置,是一样的,连造成伤口的原因都一样——利箭所伤。
赵六深吸一口气,又往旁处看去。手臂、大腿处,都有受伤过的痕迹......赵六的心凉了。摄政王带伤上阵他们都知道,手臂、大腿的伤是新伤,他失踪那天新添的。
旁人不可能连这个都知道!
等赵六一脸灰败的出来时,一群兄弟们都红了眼眶。有个年纪小些的赵十一差点哭了出来。赵六摆摆手,声音沙哑低沉:“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现在哭做什么,我总觉得事情蹊跷!”
赵一抿着唇,没有说话。
后来,赵六把人都赶了出去,独自与尸体一起呆了小半夜,过了子时他又让兄弟们把尸体放回了原处。那些护送的人睡得都跟死鱼一样,尸体丢了半夜竟然也没人发现。
赵六出来的时候,众人看见他染着浓浓倦色的脸上,分明有一丝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