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半夜来了葵水,疼痛难耐地醒了过来,却发现他不在,而西厢房的灯火竟亮着。她忍住疼痛轻手轻脚地踱步过去,却发现他只着寝衣在那里忙碌着,她捂住了嘴,眼泪却掉下来。那动静惊动了他,他见是她来,面上带了几分宠溺,“怎么这个时候醒了,可是身体不舒服了?”
她摇摇头,“显哥哥,你以后不要这么累了还不好......”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为她拭去流下的泪水,“傻丫头,我不忙一点,怎么让你过更好的生活呢?”
......
许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克制住那突如其来的情绪。
她后来才想到,他那时就已经在为以后的事谋划了,哪里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分明只是为了他的未来!
在许桐扫过两个眼风之后,许泠才咬牙向赵显行了个大礼,“多谢王爷昨日相救。”
赵显挑眉,他看出来这个小姑娘说的不情不愿,他救了她,她就是这样报答的?
他端起一杯热茗,只在鼻尖轻嗅,并不入口。他俊逸的脸在缭绕的水雾中多了几分朦胧之感,显得有几分不真实,也让许家父女两个琢磨不透。
许桐见摄政王不说话,把女儿晾在一边,他心里有些急了,也行了个大礼,“王爷,请受下官一拜!王爷大义,救小女于水深火热之中,臣不胜受恩感激,当结草衔环以报。”
这就是许桐今天穿官服来的目的,一方面表示对摄政王的尊重,另一方面显诚心。
赵显这才让他们起身,“不过是顺手相助,许运同不必挂怀。”
许桐听了,擦了把汗,摄政王这意思不就是:你不必来谢我,我救你女儿就是顺手而已,换作旁人我也会救的。
许桐又偷偷看了眼自己带来的谢礼,那是半斤的云雾茶。他起先正焦灼着,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好,送的轻了,显得他不知礼,若送的重了,则就有奉承之嫌了。还是小女儿机智,说听说摄政王爱喝茶,送珍品茶叶再好不过。他想起家里正有半斤母亲从徐州让人带过来的云雾茶,可不就巧了!
这云雾茶是好东西,单产它的茶树就难寻,只在武夷山上有数株。但武夷山险峻,采茶人都是冒了生命危险去采的茶,新茶被摘下来,还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繁琐的步骤,这才制得了极少数的茶。每年的新茶量,绝不超过十斤!好在这个时候云雾还未成贡茶,他送这个也算是投其所好了,既不显得轻了,也不会太厚重。
但摄政王这样说,他还怎么好意思再送礼了,那岂不成了媚上之人?
许桐的犹豫被许泠看在眼里。她是最熟悉赵显的人,心中明白他这样说是不想与许家因此有什么瓜葛。但是,上赶着奉承他的人多了,她许家人才不是其中一个!
许泠抓紧了许桐的衣袖,示意他不用再把东西送给赵显了。
许桐一眼就看懂了,他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赵显也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他就冷眼观着,并没有说话。
但这时候之前带许家父女进来的统领来了,他看了一眼许桐,见那个锦盒还放在他身上,惊奇道:“许大人不是说把这东西送给王爷吗?怎么现在还在许大人身上,可是忘了?”
许桐:“......”
许泠:“......”真想把这厮拖出去打一顿,方才她与父亲正尴尬的时候他不来,现在决定不送礼了,他又来拆穿!
许桐只好把锦盒那出来了,“微薄之礼,不成敬意,还望王爷笑纳!”
赵显看着那云雾茶,眼神幽深。许多京城勋贵都得不到一两的珍品,竟被许桐轻易拿出,还一拿就是半斤?他记得,对方好像只是一个从四品的官员吧...他又想到了今日让他焦头烂额的私盐泛滥之事,面前这人是都转盐运使司运同?赵显轻笑一声,面上不显,心里却是讽刺无比。
等父女两人汗流浃背地从阜临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摄政王没有发话让他们留下用膳,他们自然不好久留,也就起身告辞了。好在今日之事虽然不太顺利,但该做的都做了,也不用整日里忧心忡忡了。
许桐是被赵显的威严给逼出了一身冷汗,而许泠则是强忍着恨意,才憋出了一身汗。是以,两人坐上回去的马车之后,皆松了口气。
因为已经是晌午,许桐已经有些饿了,就带着许泠去了满福馆吃午饭。但许泠在阜临街已经吃了半碟子点心,哪里还有胃口,所以大快朵颐的只有许桐一人,许泠只夹了几块烧乳鸽吃了。那乳鸽做的卖相好,味道吃起来也不错,有些微辣,还有点甜甜的,吃进口中是满口的香,让人回味无穷。回去的时候许泠让人打包了五份回去,叫许桐带在身边的彦明分别送到顾氏、许沁、许湛、魏先生、陈芷那里去。
回去之后许泠还要去魏女先生的沉心院。她已经连着两日没有去了,只怕魏女先生对她的印象更不好了。
好在是许桐亲自送她去的,他今日为了拜谢之事,特地跟上峰请了假,所以眼下无事,就送了女儿去,顺便也看看女儿们近日学习如何。
不知是因为魏女先生收下了烧乳鸽,还是因为许桐也在的缘故,她对许泠的态度竟是出奇的温和,还关心了许泠一把,问她昨日也没有伤到。
许泠有些受宠若惊!
但,当看到魏女先生看着许桐离去的身影静默而立的时候,她又觉得有些不舒服,魏女先生是不是对她父亲关注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今天有小天使抛弃我了,好忧伤……
☆、花朝节
芍药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苦口婆心的劝杨彩君:“四姑娘,您喝点药吧,不喝药,病怎么好呢!”
自从昨日开始,自家姑娘就开始生病了,不仅什么东西都不吃,还整日里发呆,把她们这群小丫头都急坏了。今早被夫人知道了,请了大夫过来医治。但大夫说姑娘只是忧思过多,并无什么不妥。大夫临走之前留下了一个方子,说按时服用可以改善胃口。
但自家姑娘好说歹说都不愿意吃!
白荷接过芍药手里的药碗,示意自己来,又把芍药打发了出去。
“四姑娘,您可是为许三姑娘的事烦心?”白荷小心翼翼的问道。她是杨彩君身边心思最细腻的丫头,因此杨彩君喜欢用她。她跟在杨彩君身边这么长时间,隐隐约约猜出了主子的念头。
她知道自家姑娘一遇到与摄政王有关的事,都会失神许久,更别说这次摄政王还救了许家三姑娘!她心里一直都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但她又不敢明说,这是连夫人都不知道的事!所以她就把芍药支开了,又把话题扯到许三姑娘头上,她知道自家姑娘一向不喜欢那个脾性不太好的三姑娘。
果然,杨彩君抬起了头看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翻涌着许多不平静。
白荷被吓了一跳,她知道自家姑娘向来都是极聪慧的,她几乎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十几年前,杨家最受宠的女儿不是她,而是大姑娘。但是她从三岁开始就学会了怎么哭,先在夫人面前哭到了疼爱,又学会了撒娇,在将军面前得了听话懂事的印象。自那以后,她在杨府里的地位就开始上升,渐渐比大姑娘还受宠。
她,一向是不择手段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白荷竟打了个寒颤!她咽下一口唾沫,润了下干涩的喉咙,才开口。
“四姑娘,听说今日那许三姑娘去摄政王住的地方拜谢了!”
“然后呢?”杨彩君的声音冷幽幽的,脸上还是一贯温柔的笑。
“不过,听说摄政王对许家并不亲近,都没有留许大人和许三姑娘用午膳呢!昨日许大人是在满福馆吃的午膳,有不少人都看见了!”白荷硬着头皮继续说。
杨彩君笑的更温柔了,她低头抚上自己新染的豆蔻指甲,嘴角的笑意更胜,声音却是格外的冷,“她也配?”
说完,她就接过了白荷手中的药碗,仰头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