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和气气吃了两个多小时,饭后江警官去买单,江爸爸招呼警卫员去开车,带着江妈妈暂时离开了包厢。
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顾家三人,一整晚过去,私下里说话的机会就这一小会儿。顾妈妈一见顾小鱼,眼圈顿时便泛了红。爸爸也皱着眉,满脸写着心疼。
先前已经说好,等江队长买单回来,顾小鱼就得跟着他回江家大院。时间不等人,纵有千言万语,这时候也只能闲话少叙。
顾妈妈特别交代了一些去婆家做客要注意的礼节问题,顾爸爸抽着烟,什么也没说,只在顾妈妈说完了之后,摸了摸她的头,强调了一句“受了委屈要跟爸爸说,不管对面什么背景,爸爸都给你做主”。
顾小鱼本来没想哭,一听这话,眼圈立马就红了。
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就算是再往外泼的水,本质上也总得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啊!
警卫员把车开来了。江喻白买完单回来招呼顾小鱼走,顾爸爸在他来的一瞬间松手,大方地叫她跟去,顾小鱼心里酸得彻底,眼泪一连往下滑了好几颗。
“去吧,小江你照顾好我宝贝女儿。”顾爸爸只是说。
说完他便转身,再也不看一眼。
车子一路向南,离香格里拉酒店越来越远。爸妈的身影也隐匿在霓虹灯里,再也寻不着踪迹。
顾小鱼心里酸,当着江爸爸江妈妈的面却不便落泪。等了好一阵子,直到把这嚎啕的情绪咽进了肚子里,她方才启口缓和气氛,问江喻白:“你家冷吗?”
她问得相当天真,实在是很能缓和气氛。
旁坐的江妈妈一听便笑了,副驾驶上的江爸爸主动答她:“现在不冷了。家里还开着暖气。”
顾小鱼也知道这问题傻,不仅傻,居然还被江爸爸主动回答了一番,脸上不禁飞烫,心跳也跳得急:“我没接触过军官,也没去过大院,什么样的呀?”
江喻白抿唇:“有狗,很多狗,你要是喜欢等我们回来也养一只。”
这是个好主意,小姑娘哪有不喜欢猫猫狗狗的呀?江妈妈插嘴:“这可以,喜欢什么品种的,叫他爸明天给你们接一只血统正一些的仔,你们抱回去养。”
她倒是想,可就现在的状况看来,她酒吧家里两头忙,光抽空照顾一个江队长就够叫她绞尽脑汁了。
顾小鱼没好意思说,只是摇头:“妈妈我没养过狗狗,没有这方面经验,要是没把它照顾好那太不负责了。”
“没事,喻白会训狗,训好了乖得很。吃喝拉撒它自己解决,你只管提供就成。”
江妈妈见招拆招,顾小鱼没辙了,尽管惭愧也只能实话实说:“妈妈我刚接了我们酒吧,现在还没开业,正在弄前期策划。最近挺忙的,喻白他工作也忙……三班倒起来,半晚上回来饭都没得吃。养狗这个,我还没把他养好呢。”
她越说声音越小。那天让她家二白饿了肚子,直到现在想来,顾小鱼心里都还愧疚得很。
车厢也就只有这么点大,她声音就算再小,江家二老也听得一清二楚。
当爸妈的哪有不心疼子女的?江妈妈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看她的眼神本就殷切,这一来愈发亲昵:“这好媳妇儿,他三更半夜回来,你哪能天天守着——会不会做馍馍?”
顾小鱼摇头:“我们这边不怎么吃面食。”
“那哪天妈教你做,”江妈妈道,资深军嫂传授她经验,“做好了就拿个罩子放桌上,搁的时间你掂量着,别坏就成。随时都准备点,你呀,平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什么时候回家都有的吃,不用管他。”
“老吃馍不是没营养吗?”
“半夜应急哪管那么多,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江妈妈笑道。
这话说得顾小鱼有些红脸,但她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应急口粮挑剔那么多干什么,平时照顾得好点不就成了吗?
想到这个,顾小鱼倒是真得学习技术了:“妈妈,有空你再教我做几道地道些的北方菜吧,我照着网上的攻略学,总觉得不太地道。”
她一个地地道道的蓉城姑娘闲着没事不去逛街不去喝茶,跑到厨房里研究地道的北方菜干嘛呀?还不是为了他们这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儿子吗!
江妈妈满脸笑意,就连江爸爸脸上都是柔色。
车子一路开到机场,车内气氛一直和洽。
外头天黑,在车里聊着家常,回头下车时,顾小鱼全然不知到的是什么地方。只在下车后见到一队身着军装的将士一一上前与江爸爸道别,因为江爸爸,连带着对她都毕恭毕敬。
几人聊天时,依稀提到“军演”两字。
顾小鱼听不太明白军事上的话题,一瞧身后的专机,使劲儿地拽江喻白袖子:“有点紧张……”
人生头一次坐专机,还是部队首长的专机,顾小鱼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似得,扑通扑通地跳,不仅紧张,还有点小兴奋,脸蛋红扑扑的,怪惹人的。
江喻白低笑出声,搂着她腰亲了亲:“再等等媳妇儿。两边要联办军演,爸一直抽不出空过来。咱结婚才强叫他来的,下午开完会就赶紧来了酒店,他们这头的晚宴都没去吃,走之前得跟战友叙几句旧。”
“……不是搞特权啊?”顾小鱼后知后觉。
“搞什么特权,”江喻白哑然失笑,“爸有正经事。”
这旧一叙就是二十多分钟,江爸爸那头弄完,这边直接登机。
爸妈在前面,江喻白拉着她坐在后面,一落座就交代她:“晚上回去先好好休息。大院里同龄人多,明天再介绍给你认识。”
一番话传入前方耳朵里,江妈妈转过头补了一句:“你这孩子多灾多难的,怪叫人心疼的。年间本来打算叫江喻白带你回家,他说天冷,你怕冷,没往家里带。这都开春了,雪都化了,可能还冷几天,没事,冷就在家里待着,咱家里暖和。你这第一次来北方,可别冻坏了。”
顾小鱼脸上一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队长想得太周到了,连她小时候的意外都给爸妈讲,这还没到家,爸妈都拿她当宝贝似得供着……顾小鱼上学时候看小说,只晓得婆媳关系不好处,江妈妈这般开口倒让她有种一张嘴天上便落鸡蛋的感受,实在意外,又不太好意思。
江妈妈相当殷切:“他爸也认识好点的中医,等回了家,叫医生来给你诊诊脉。南北治疗的法子不一样,咱们也试试?”
江爸爸想了想:“小杨怎么样?那也是祖传的手艺,在我们军里相当有名。”
“不好,”江妈妈一口否决,“那是给你们老爷们儿看病的,姑娘家调养身子,那得找个专门的大夫。”
大夫好寻,专业的妇科大夫,还得有点年限的,那就不好寻了。江爸爸想了很久,又提了好几个陌生的名字叫江妈妈选,江妈妈一听就否定。
江爸爸紧了紧眉:“那回头去找老周说说,老周他丈母娘是个几十年的老中医了,让他把老人家接过来。”
就为了给她诊个脉,还得专门去接个老人家来?顾小鱼光听着都蹙眉,江妈妈却是喜笑颜开,连连点头:“这个好,回头你跟周政委说一声,等他那头合适了就叫儿子带媳妇儿去。”
江妈妈特别嘱咐她:“小鱼啊,周政委他丈母娘医术可好,我生喻白之后身子一直差,在她那儿喝了几年中药就给调过来了……你也去诊诊。你才多大,姑娘家老手脚冰凉可要不得,趁着年轻要赶紧治,不然一辈子都得落病根子!”
二老都费心费力地想到这一步了,情深意切至此,顾小鱼感动得只能点头:“恩好,都听爸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