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滴，“啪嗒”一声落在脚边。
打过脑子的闷棍终于也在胸口狠狠地来了一击，顾小鱼胸闷得就快要喘不上气来。
她赶紧张嘴，小心地大喘了几口。
夜风徐徐。冷空气一股脑灌入肺里，失措的意识终于被刺激回了一些。腿还是发软，但迈出去的步子却已经稳住了，稳得就好像从不曾知晓这回事似得。
顾小鱼没敢声张，紧了紧外套，若无其事地继续走着。
贴身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润透，她心里怦怦直跳，恐慌到极致，反而有一刹那触了底的平静。
——那人真的是个通缉犯！什么都不做的话，她真的会死的！
她已经意识到，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越是走到绝境越是不能慌乱，如果慌了乱了哭了闹了，人贩子会一把把小孩子打晕，而绝不会大意地给她报警自救的机会！
后面那人似乎尚未发现她已经察觉被跟踪的事实，从小黑巷子到小街，一直未采取行动。他脚下步履悠闲，压根没那回事似得，甚至在跟踪人的不是他，而是顾小鱼一样。
她还没被发现，还有时间还有机会求救！
顾小鱼暂时舒了口气，死死攥着手机，关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往拨号面板输入了“幺幺零”。
但救命的号码已经输入拨号面板，顾小鱼又蹙了蹙眉，没按下通话键，赶紧把这号码给删除了。
那人手上多半有枪，她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摆脱，她必须报警，她必须寻求专业求助，但她不能这般毫无计谋地直接拨打幺幺零。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不惊动身后人的情况下，找到借口，完美地向警方传达求助讯息。顾小鱼自知做不到，她心跳快得可怕，脑子里乱作一团，她实在不敢肯定还能镇定多长时间。
脚上姑且还能踩稳，但小腿肚已经隐隐开始发酸，手上也不受控制得直打哆嗦。
她应该撑不了多久了，顾小鱼能感觉到。
脑子里太乱了，她想不到任何可能引起警方怀疑的借口，她没有一点把握。
因为求救不当导致撕票的案例已经够多了！顾小鱼不敢冒险，此时此刻，她一点险也不敢冒。
何况新闻里说两名通缉犯都有极强的反侦察意识，如果她打了报警电话，非但没能准确传达消息，反而被后面那人发现她已经在求救，岂不是只会让她陷入更不利的局面？
——她绝不能贸然行动，一旦贸然行动，她真的会死！
普通警察她或许指望不上了，顾小鱼深呼了一口气，赶紧联系江喻白：“[我的位置]二白，你们在抓的那个通缉犯跟在我后面，怎么办，你在哪儿，二白你救救我！！！”
短信连续一发了四条，江喻白都没回。
顾小鱼不死心，闪了三个电话过去，他也依然没有丝毫反应。
心顿时坠到了谷底，冷汗已经浸了一身，额上还能不间断地往外冒。顾小鱼死死咬住牙，强撑着没让身形露怯。
她需要求救，却又不能贸然报警。本想联系同是警察又足够机警的江喻白救她命，可她现在联系不上，她也别无选择。
事到如今，顾小鱼只剩下一个办法：微博上曾说过，遇到紧急情况，比起报警求救，很大程度上，反而是最亲近的人更有概率意识到被害者的“语无伦次”。
顾小鱼想给爸妈打电话，想找唐小炮救命，目光再往反光玻璃上一瞄，手指却死死地定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给自家人打电话她倒是有借口，但万一这电话打出去了，顾爸爸顾妈妈还有唐小炮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没能意识到她遇到危险，没帮忙报警，反而一个电话打了回来，那她怎么办？
这电话接是不接？接了又怎么说？不接，又怎么解释？
夜已经极深了，小街上空无一人。零点一过，东边人迹罕至。除了若即若离的脚步声，耳边回荡的只有夜风的低哑，像极了童话里引渡忘川的寒鸦嘶鸣，一声一声，催得人心神不宁。
那人还没动手，她还活着，虽然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但时间绝对不多。
冷汗不停地冒，顾小鱼咬着唇，死死地攥住了手机。
能出现的“万一”实在太多了，而她所剩无几的时间又是如此的有限。这通电话打出去，要是对方真的没意识到情况特殊，没去报警，反而反复地回拨电话，占用了她向其他人求救的时间，那又怎么办？
新闻上说逃窜着的两名通缉犯手上持有枪支，再有万一，顾爸爸顾妈妈还有唐小炮意识到她不对劲，却没意识到要报警，反而径直冲了过来，那危险的可不只有她一个了！
心跳越来越急，顾小鱼脑子已经快不太清明了。
但即便不太清明，她还是清楚。眼下临近凌晨一点钟，她爸妈多半已经睡了。唐小炮倒是有没睡的可能，但如果没有睡，她绝大可能在外面喝酒——
别的顾小鱼不敢说，但唐小炮的酒疯她就算是烧糊涂了也绝不会说错半句。反复打电话甚至直接冲过来找她——这种事唐小炮一旦喝了酒，就当真干得出来！
她现在要做的是求救，而联系唐小炮风险太大，她不能冒这个险！更不能在这节骨眼上给自己添乱！
如此一想，顾小鱼愈发心惊胆战。
这电话打不得！
嘴唇早已不受控制得打起了哆嗦，仅仅是保持这一丝冷静就快要耗光了她全部的精力，顾小鱼完全没有把握还能一边组织语言，不动声色地传达出求救信息，一边抽出心神，控制嗓音和缓一如平常。
顾小鱼做不到！
心里毫无底气，她一开口就会露怯，会暴露她已经察觉被跟踪的事实。
更何况夜深人静，巷子里空无一人，两人前后走着，连彼此的脚步声都听得真切，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一旦她按下通话键，无论她怎么掩饰，通话内容都会落入身后人的耳朵里，从而叫后面的通缉犯有所察觉，甚至提前下手呢！
这电话打不得，万万打不得！
不暴露目标，她还能多苟且一段时间，再想办法寻求帮助。一旦暴露目标，她立马就要死！
电话不能打，绝对不能打！所以她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好不容易建立的防线就在刹那间土崩瓦解，千方百计理出的思绪顿时又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脚步声就在耳边，她心里又急又乱。顾小鱼拼了命想要镇定，脑子里却已然乱作一团，轰轰直响，全然静不下心来。
那人就跟在她后面，死死的，像盯住了猎物的恶狼，满眼凶光。虽然还没有下手，但没能一口咬断她的喉咙，恶狼怎么可能就此收手？
不会的。他绝对不会收手。他和同党在蓉城犯下了那么多场命案，哪一次不是将受害者虐待致死，哪一次见他们收手过！
顾小鱼不傻，清醒地知道不要自欺欺人，不要白日做梦。她不能祈求身后的通缉犯良心发现，即便祈求了也没有任何帮助，一旦被抓住她就真的会死，她若不想死，就只能想办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