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难免怦然,顾小鱼深吸了口气,把纸条小心地揣进口袋里,越过人群,一溜儿跑了过去,猛地从身后抱住了他。
怎么说他也是个当特警的人,江喻白居然毫无戒备。胳膊刚一环上,他身子便是一僵,下意识扣住她的手,回头眼中有疑,但看清是顾小鱼,唇角一抿,眸中顿时柔成一片,一如既往的憨厚老实好欺负。
“忙完了?”江喻白柔声问。
顾小鱼摇头:“没有,待会还要过去。我过来看看你。”
江喻白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把她拉到身前搂着。
江队长总爱仗着身高优势把她往怀里圈,顾小鱼早已习以为常。但他身前的一男一女见到这情景却是大吃一惊,当下傻了眼。
“这是……”
对面男人问起。目光在她身上反复打量,眸光如钢刀,让人联想起那日去公安局,老刑警老吴迎面的一通瞩目,犀利劲道,入木三分。
顾小鱼不亏心,却被看得傻了眼。再一环视,这才发现原来江喻白不是在跟喵哥聊天。喵哥早已不知所踪,而面前这对俊男美女,她一个也不认识。
不过人虽然她不认识,瞧这犀利劲道的目光,顾小鱼却能猜到这男的多半是江喻白警界的熟人。初次见面便失了礼,顾小鱼脸上一红,连忙松了手,礼貌地对二人笑了笑。
“这我媳妇儿。”江喻白介绍道,言简意赅。
跟她说话时,嗓音不自禁放柔了几分,换了个对象,嗓音立马回复他一贯严肃正经的腔调,又低又沉,便有点不容置喙的味道。
对面男人的脸上便是一僵,“不是吧,你谈恋爱了?”
“什么恋爱,”江喻白挑了挑眉,纠正他,“我扯结婚证的媳妇儿。”
男人脸上又是一僵,低头看了看身侧的女孩儿。
提到这是他媳妇儿,女孩儿的面色已然变得灰白不堪,“结婚证”三个字一出口,那女孩儿脸上更是如临浩劫,如堕深渊。
不必第六感出动,顾小鱼也能看得出这姑娘喜欢江喻白。
眉头便不由得紧了紧,她的男朋友被别人惦记着,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情。
但轮不到她开口,江喻白肃着一张俊脸,从头到尾也都不曾看过这姑娘一眼,态度明摆着。
不论人家姑娘怎么想,显而易见,江队长对她没兴趣。
在她来不及参与的过去里,有如此多日日夜夜供两人来电,可两人却没能撞出爱情的火花,江喻白对这姑娘没兴趣。过去没能开花结果,干嘛一定要偏执地以为未来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她谈婚论嫁的男朋友被别的女人惦记着,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可瞧着江队长这态度,这醋还没来得及吃呢,已然烟消云散。
顾小鱼一点也不担心,对两人礼貌地笑一笑:“你们好,我是顾小鱼。奋不顾身的顾,不拘小节的小,如鱼得水的鱼。”
那两人不懂这个梗。所以姑娘还垮着脸,男人面色也见不得和善。
可江喻白一听这话,却顿时抿了唇,低声失笑,不动声色地把她往怀里揽得紧了些,轻声补充着:“是顾盼生辉的顾,非同小可的小,沉鱼落雁的鱼。”
还顾盼生辉,非同小可,沉鱼落雁呢!这可还当着外人的面呢,能不能别这么没羞没臊的!
顾小鱼心里吃这一套,脸上却是又羞又烫,当着外人的面,忍住笑意,嗔他:“哪有你这么夸人的!”
台阶已然至此,江喻白却依然是不以为意地抿了唇,手指缓缓穿过她发隙,柔声道:“没夸,我媳妇儿本来就这么漂亮。”
夸奖的话,别人说说,也就是说说罢了,听听就算了。换了江喻白开口,这话却是怎么听怎么好听。顾小鱼心里甜酥酥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甜言蜜语再来一箩筐她也绝不会嫌多,但却是多了这么一句,对面那姑娘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小嫂子跟江队感情不错啊,这大庭广众的,这么秀真的好?”男人立马干笑了几声,见势头不对,赶紧把话题扯得远了。
“江队,我是为你好,你当特警太浪费了,还是回去干刑警吧。”
***
婚礼之前,江喻白还跟顾小鱼说起他就快要回刑警队的事。
他只是随便提了提,顾小鱼也只是随便听了听。毕竟他的人生由他做主,顾小鱼不想干预他的决定,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她不上心,江喻白的事儿倒是被别人心心挂念着。
从恋爱谈到了人生,气氛蓦然变得有些严肃。
顾小鱼没插话,抬头看了看江喻白。以为他会谈起他先前的考虑,谁料他竟是微微挑眉,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再说。”
“再说?”对面男人显然对这答案不满意,嗤笑了一声,“真搞不懂江喻白你为什么要调去特警队,我懂你重情义,但也不能因为一个余胖子就毁了一生吧?”
余胖子,提到这三个字。江喻白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皱了眉,蓦然沉默了。
似乎是戳上了他的痛处,对方眼神一亮,趁胜追击:“江喻白,我是拿你当兄弟才说这个话。你说你有天赋、有运气、有能力,努力这么久,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一步,放着好端端的特别刑侦大队大队长不当,却突然转调到特警队去当个突击队长,你说你在想什么?就算余胖子死了,兄弟死了你难过,你也不能把你自己的人生葬送在里头啊——”
他平静地陈述,句句肺腑,拳拳真心。
顾小鱼却依然蹙了眉头。
即便她早已知道在众多警种之间,大家对特警这一种尤其不抱好感。但什么叫葬送在里头?这话让顾小鱼听来极其不舒服。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足够努力足够拼命,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刻。哪能这般一言以蔽之,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呢?
说白了,她顾小鱼就是偏心,私心地反感这人潜台词里对江喻白“执迷不悟”的怪罪。
更具体的情况她无从得知,只能从那人的一番话里大概判别出当时江喻白是因为一个兄弟的死方才从刑警队转调到特警队了。仅仅是知道这一点,便足矣方便顾小鱼理顺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如果这是真的,那只能说明她们家二白重情重义。顾小鱼并不觉得重情义哪里错了。君子一诺轻生死,何须千金侮侠气。为朋友赴汤蹈火,两肋插刀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反观眼前这人,嘴上与他称兄道弟,可字里行间,没有一个字符真情实意地感受了他的“难过”,反而十句话里有九句话都在教育他转调特警队是个错误的决定。
可江喻白何错之有,又哪里轮得到他来教育?况且江队长也并非真的就“执迷不悟”了,他私下不也说了,要回去,早晚要回去的么?
江喻白没答话。男人喋喋不休半宿,江队长只是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那男人还要接着往下说,顾小鱼赶紧打断了他,反身问江喻白:“刑警和特警,哪个更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