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赵仲退出房门,摇头叹息。
三日后,石晋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素色棉袍,银冠束发,面色看起来还好,只是眼中有化不开的血丝。他找到容瑕,对他行了一个大礼:“在下石晋,愿为成安侯效犬马之劳。”
容瑕看着这个站在阳光下的人,半晌后才道:“你心甘情愿吗?”
“心甘情愿。”
石晋苦笑:“在下现在孤身一人,了无牵挂,跟随侯爷,至少不用受到良心的谴责。”
“石先生客气,”容瑕回了石晋一礼,“以后便请石先生多多照顾。”
“不敢,”石晋又回了一个大礼,“属下石晋,见过主公。”
穿着一件水色裙衫的班婳站在房门外,石晋此时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石晋也同样不知道自己暗恋的女子就在自己身后。
班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究没有上前打扰这两人。她转过身,沐浴着阳光走出了这栋院子。
“将军。”赵夫人牵着两个孩子,看到她以后行了一个礼,随后露出一个笑来,“今日天气好,郡主何不在城里走一走。”
班婳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顶,对赵夫人笑道:“走,你们这两个小猴子也闷坏了吧。”
之前担心城里有朝廷军的探子,所以将士们的家属一律不得出门,现在城里被清查了一遍又一遍,甚至已经有百姓开始摆摊过日子,班婳才放心这两个孩子出门。
“是有一点闷,”赵大郎点头,“不过还能忍受。”
“这么小就知道忍受了,”班婳秃噜着他脑袋上的辫子,“这点随你父亲。”
赵大郎摸着脑门傻笑,他的弟弟挣脱赵夫人的手,眼巴巴的凑到班婳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丑丑的糖果子,“郡主,这是我给你留的。”
“谢谢二郎。”班婳接过糖果子,也不嫌弃孩子拿出来的东西是不是干净,扔进嘴里咔擦咔擦吃着。
带上护卫,一行人走出临时府邸,班婳掏钱给这两孩子买了不少的小玩意儿。有摊主不敢收她的钱,她也不多说,直接把银钱扔下就走,像极了移动的钱袋子。
走到一个墙根处,一个不到十岁大的小孩子嚎啕大哭,他满脸脏污,身上的衣服也破得不成样子。赵夫人眼看着不忍,想要去帮助这个孩子,却被班婳一把拦住。
“赵夫人,”班婳看着这个越哭越伤心的孩子,面上的表情有些冷,“在乱世的时候,孩子有时候不一定是孩子,你还是小心些好。”
赵夫人文言心中一颤,她仔细打量着这可怜的孩子,实在看不出他身上有哪里不对劲。
“你没发现么,刚才那些打打闹闹的小孩,看到我们以后,就会不自觉降低声音,”班婳抬了抬下巴,“像这种没有父母庇佑的孩子,本该小心谨慎才对。”
赵夫人顿时明白过来,想着自己刚才的行为,她倒抽一口凉气,万一这孩子真有问题,她……
班婳给亲卫打了一个手势:“把这个孩子带去儿堂,让人注意看管,但不要为难他。”
“是。”
赵夫人看着如此耀眼的福乐郡主,心中万分折服,不愧是让军中一众儿郎都敬佩的郡主,行事谨慎又有理有据,比她这种后宅妇人有见识多了。
不知为何,赵夫人心中竟有了几分艳羡之意。
女儿家活成这般模样,一定很有意思。
送去育儿堂的小孩子,没过几日就被人查清了身份,还真是一个经过培训的小杀手,他加入组织的时间并不长,是前年闹雪灾的时候,被杀手组织看上的。由于近来情势严重,他们这些年纪小的杀手也被派出来执行任务。
这小杀手加入杀手组织,也是为了讨一碗饭吃,这还是他第一次出手,结果就失败了。
他见育儿堂伙食不比杀手组织差,又被抓住了,干脆把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他还没被杀手组织洗脑,务实的性格占了上风,卖组织的时候,卖得毫无压力。
班婳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杀手组织就是当初刺杀容瑕的那一个,也正是因为那次损失严重,才会让他们把小孩子都派了出来。
问出他们的老巢以后,班婳决定,回京城以后,就要把这个杀手组织给拆了。
三日后,大军开拔,容家军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竟无人能够抵抗,仅仅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打到了离京城最近的州,玉京州。
玉京州是个繁华的地方,曾有高人直言,京城有了玉京州,龙气才会更加旺盛。对于朝廷而言,玉京州是他们最后一道苟延残喘的防线。
听闻容瑕打到了玉京州,蒋洛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曾一度打断弃京逃跑,得知退路也被容瑕派人包抄以后,他才死了这份心思。
如今玉京州与京城,就像是被围在圈内的肥肉,跳不出来,只能等待被人啃噬的那一日。除非这块肥肉变成饿狼,奋起反抗。
比起惊慌的贵族与皇室,京城的百姓显得淡定许多,他们早就听说了,成安侯一路行来犹如神助,短短一年内就侵占了大业大半的疆土,有些州县甚至热烈欢迎他的到来。成安侯的大军进城以后,既不扰民也不行偷抢之事,比朝廷军可要厚道多了。
难怪老天都要降下神迹来提醒百姓,说会有明主取代昏君,明主是成安侯,昏君就是现在龙椅坐着的那位。
一家子关上门以后,便忍不住互相偷偷问上一句:“今天成安侯打进来了吗?”
“还没有。”
“这都过去好几日了,成安侯打进来了吗?”
“还没有。”
成安侯什么时候才能打进来呢?他们这些百姓每天都要应付这种脑疾皇帝,也是很累的。
“走不得,打不得,你们说要怎么办才行?”蒋洛砸了手里的茶杯,对下面站着的大臣骂道,“难不成真要让朕让位于他才行?”
“陛下,不如派一个与成安侯有交情的大臣去招降,给他封个王爷之类的,也算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一个平日在蒋洛面前颇有颜面的大臣道,“我们朝廷摆明了诚意,若是成安侯再不识趣,到时候就是他居心不良了。”
“你说得有道理,就照你说的办,不过派谁去才合适?”蒋洛压根不知道容瑕与谁交好,在他印象里,父皇掌朝的时候,容瑕似乎与每个朝臣的关系都很好。
“不如……”这个大臣眼珠子转了一圈,“由姚培吉去?”
“行,就派他去。”
姚培吉接到这份圣旨以后,正在家里逗弄孙子,宣旨的太监趾高气昂,拿了姚培吉送的荷包以后转身就走,半点颜面都不给。
“有什么可得意的,他家主子都要做亡国之君了,”姚菱骂道,“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姚培吉把圣旨扔到一边,摸着胡须道:“朝廷想得太天真了。”
容瑕现在已经胜利在望,哪还会在意什么王爷之位。至于所谓的人言可畏,就更可笑了,这个世间只有失败者才在意人言可畏,真正的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