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哈哈大笑起来,微微眯着眼看着纪倾城,似乎很满意。
“不过你倒是第一个夸我可爱的人。”纪倾城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是跟我那群同学说我可爱,他们应该觉得原教授疯了。”
“因为他们没有见过你这一面。”
纪倾城不屑地轻哼一声道:“他们不配看到。”
宙看纪倾城的神情更加温柔,道:“确实不配。”
……
纪倾城叹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滴又一滴落下来,忽然问:“你说我明天这个时候会在哪里?”
“应该还在手术室里,毛医生说这个手术会很耗时,你可能会在手术台上呆十来个小时。他们两个也很辛苦,十几个小时不能休息。”
纪倾城点点头,道:“难怪厉时辰平时每天都要跑步,体能不好还干不了这一行。”
宙眼神变了变,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当医生真不容易,这样一想,厉时辰其实也蛮厉害的,对吧?”
宙微微皱眉,过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屋子里忽然陷入一阵沉默里,纪倾城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她看向宙,却见到宙皱着眉,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似乎有些不悦。
“你皱什么眉头?”纪倾城问。
宙回神,微笑,一如往常。
“没什么。”他说。
纪倾城有些不安起来,问:“你不是神么?你告诉我,我明天能不能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跟我说实话。”
宙一愣,笑起来。“我也不知道。你的事情是我的盲点。”
纪倾城收回目光,又看向吊瓶,轻轻地叹息。
“你这是怎么了?”宙温柔地问:“怕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之前一副铁骨铮铮,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模样,结果到了最后关头却畏缩起来。我现在觉得又恐惧、又畏缩、又犹豫。”纪倾城看着宙,无奈地苦笑道:“怎么办,我好像真的有点害怕……”
“害怕有什么关系?你当然可以害怕,这是你的权利,是人保护自己的机智,不懂得害怕的人也不懂得勇敢。”宙的手轻柔地抚摸着纪倾城的头发,像是安慰一个小孩子一般,轻柔滴说:“恐惧、畏缩、犹豫都没关系,无论你怎么选择,都有我站在你身后。”
宙温柔的时候,真的有一种让人沉溺的力量。
纪倾城看着宙的双眼,一开始她总觉得那双眼太热烈了,藏着不知所起的热烈,太具有侵略性。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她喜欢上了宙的眼睛,喜欢他眼里那理所当然的纵容,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我从前其实不怕死,我只是不想认输,可现在却忽然有些怕了。”纪倾城说。
她想宙也许会问她为什么,她会回答说,因为她怕再也看不到他的眼睛。
可是宙没有问,而是轻松地笑起来,还轻轻向后靠了靠,拉开与纪倾城的距离道:“怕是很自然的事情,是好事。”
……
纪倾城真的觉得宙精明得很讨厌。
算了,她说服自己,反正有些话现在说破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纪倾城继续抬头看她的点滴,宙也沉默下来,甚至不再看她。
“你见过人死么?纪倾城又忍不住问道。
宙答道:“当然见过,很多次,多到我都记不清了。”
“也是……”纪倾城琢磨着,嘟囔道:“你活了那么多年,有什么没见过的,难怪你觉得生死是小事。”
“并不是小事,人生没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
“可是你是神,你不会死啊。”
“谁说神不会死的?”
“神会死?
“会。”
纪倾城有些惊讶,不解地问:“神怎么死?”
宙笑而不答。
“也是,你怎么可能会告诉别人怎么杀死你呢……”
“你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休息吧。”宙说:“明天你还要做手术。”
纪倾城觉得宙真的特别善于转移话题,永远都是他想说的事情就说,他不想聊的事情总有办法推脱不说。
纪倾城今天却有些不罢休,又问:“那有谁的死会让你难过么?你曾经因为失去某个人的生命而感到痛苦过么?就像厉时辰知道我要死了的时候那种伤心,你有过么?”
宙无奈地笑起来,打趣地看着纪倾城,问:“我们的小倾城今天怎么变成好奇宝宝了。”
“不能好奇么?”纪倾城不耐烦地问。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你之前几十亿年是怎么过的。想知道你是一直这样淡定,还是也曾经沧海过。想知道你曾经有没有为谁哭过、笑过。”
宙柔声道:“等你明天从手术台上下来,我就告诉你。”
“算了,懒得跟你说……”纪倾城冷哼一声道:“你就把我当做小孩子哄吧你……”
宙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哭笑不得地看着纪倾城,问:“你这是在故意找我的麻烦么?看来我有什么地方让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