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何必用十万金?不用摧毁之力,她便能屠了这魅惑男人的妖物!
还未及嬴姬阴笑出来,莘奴又捏着她的手腕,刻意凑近了些,笑着道:“嗅闻着姬脸颊上的味道,你当是涂抹了风间子。此物的液汁甚是神奇,若是沾染了些在脸上,便会生出红斑,但是实效不畅,也仅能维持着不到二刻的时候罢了。
可是红斑褪去后若不及时清洗,那毒汁却可渗入肌肤,灼烧得大片地红肿蜕皮,脸如猪头一般……”
嬴姬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使劲挣脱了自己的手臂,强自镇定道:“你这狡妇,制了毒物害我却不承认,什么风间子?我听都没有听闻过,定然是你放在脂粉里的!”
莘奴安然端坐在了她的对面,优雅地执起了一杯甜浆,不紧不慢地轻轻抿了一口,待得慢慢饮完一杯后,才拖拖拉拉道:“姬一定不会故意在脸上涂抹这毒物。可若是它被人掺在脂粉里,依着姬所言,乃是晨起才上妆的话,毒意早就渗入肌肤了才对……怎么会先在才起了红斑,依着我看,应该是姬在来这里的路上才中毒的……”
说到这,她突然朝着一旁齐国大谏官之妻喊道:“啊呀!莘奴可是眼花了?请您来替莘奴看一看,秦姬的脸上红斑是不是消减了许多?
连同大谏官之妻在内的几位贵妇可将莘奴方才之言,听得一清二楚,若说方才半信半疑,此时一看嬴姬的脸上红斑真是消减了,便信了几分,当下捂着嘴巴道:“可不是!都快要看不见了!”
莘奴笑着道:“如此看来,姬脸上的风间子毒意已经渗透得差不多了,一会且看看会不会蜕皮肿胀,再来印证我之言可好?”
嬴姬虽然性情刁毒,可是哪里通晓这些草叶的药性?这药物也是她的部下替她弄来的,据说是访问了城里的一位医术高超的女医获得的药方,确凿无碍,又给侍女涂抹试用过,的确是起了红斑后用清水濯洗便无什么妨碍。可是细细回想,似乎谁也没有看到红斑褪去后,不清洗会有何等的后果……
世间女子哪里不注重自己的容貌姿色?尤其是嬴姬更甚,不着妆便不会见人。此时一听红斑褪下,也不知是为何,登时觉得自己的脸上似乎不妥,隐隐有些微痛之感,当下立刻抓起桌上的洗手之用的水壶便要洗掉脸上的草汁。
莘奴却再次伸手阻拦开口道:“姬莫慌张,也许是我说错了,并不是风间子,而是我脂粉的缘故呢,且等一等,观一观你脸上的变化可好?”
嬴姬哪里顾得上再诬陷莘奴,当下咬牙一挥手,猛地推开莘奴道:“你给我闪开!”
说着忙不迭地将水壶里的水倒在了脸上,这一时,淅淅沥沥竟是燕脂水粉混合在了一处,粉白浑浊地在脸上糊了一片,方才虽然生有几点红斑,却也千娇百媚的端雅的贵女,此时便是祭祀祖先时请神的巫婆,那脸如涂抹了白灰一般。那混白的水流也不断地往下流淌。
☆、第 80 章
顷刻之间,秦女的富贵优雅被一壶水冲得是七零八落。
可是嬴姬顾不得这么多,只是一时觉得脸上舒服了些。可偏在这时,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众女抬头一望,只见一个英俊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男子同样身着一身素白的衣袍,头发高高束起,聚拢在白玉冠之内,朗目浓眉,一副英挺俊雅之相,而在他身旁则是一位贵公子,一身黑衣,发髻歪斜在头侧,这明显是秦人的打扮。
就在众女子痴痴望向那位白衣的男子时,那位秦公子则是横眉瞪向了嬴姬:“还不快走,齐王正等着呢!”
嬴姬压根没料到他们二人会出现在此,呆愣了一下立刻醒悟到了自己的狼狈样子,连忙转身用衣袖遮掩,同时狠狠地瞪向了莘奴,然后起身急急离开。
那位秦人打扮的男子转身向身边的男子抱拳歉意道:“子之意,我已知晓,虽然母亲一定会失望,但也不敢让君为难,今日之事不会再有,还望子莫要忘记我们的前言。”
王诩稍微后退了一步,也微微拘礼道:“公子莫要多礼,之前承受的恩惠,不敢忘记,日后定涌泉相报。”
这般客气一番后,那位秦人也出了店铺而去。
王诩这才转身瞟了莘奴一眼,也转身走了出去。
他这一离开,店铺里的女眷们全都兴奋了起来,依然顾不得方才秦女的那一出闹剧,只顾着询问方才那位白衣君子的名姓,是哪一位大家的子嗣,可有婚配?
莘奴微笑着道:“那位君子虽然风度翩翩,但据我所知家道中落,凭借唇舌之计游走于士卿之间,如今流落到了齐国,凭借家奴经商周济过活,已有妻,甚凶悍,善妒。”
这一样样的,如倾盆大雨熄灭了众位女眷们心生爱慕的火苗。就算这男子美如谪仙,可是却是败落之家的子弟,却为人门客,适合婚配过了的,又是靠着奴仆周济过活,实在不是良配啊!
不过若是能有缘结识,幽约相处,也不失为一段烂漫,于是犹有女客不死心的一个劲儿地追问。
莘奴却失了应对客人的心思,只借口店后有事,唤来店铺里专门接待客人的侍女接待这些还未散去的女客,自己则朝着店铺里走去。
一推开休憩茶室的门,便看见妫姜正端坐在里面,看见她微笑道:“那嬴姬可是着了风间子的道儿?”
莘奴坐下道:“妫姜妹妹设的局,她哪里逃得了?幸而有你帮助,不然我岂不是要死于齐王震怒的刀下?”
原来当初那秦女部下寻访到的女医正是隐名于城郭医馆里的妫姜。她一听来者之意,便猜出了个大概,特意拿出了一味风间子,解了莘奴以后的危难。
妫姜微微一笑道:“就算我不舍局,那王诩也不会让你出事的,方才听到前院的马车声,听我的婢女之言,王诩似乎是带着一位秦使前来接走了嬴姬?”
看莘奴点了点头,妫姜才道:“那大约是嬴姬的兄长,秦国的公子吧?听姜云君所言,这嬴姬与她的兄长嬴驷皆是秦王最宠爱的夫人魏姬所生。而她与王诩的生母情同姐妹。据说,还曾经救过他们母子的性命……”
莘奴并不想听那嬴姬与王诩的点点情史。适才被嬴姬瞪视时,她是竭力地忍耐才没有失态。如今她只想尽快摆脱自己这尴尬的身份。尤其是在她知晓了母亲与父亲莘子情感背后隐藏的惊天秘闻后,更不想重蹈母亲的覆辙。
“妹妹,可有姬莹的消息?”她出声打断了妫姜的话。
聪慧如妫姜,怎么不知莘奴的心思,当下便话锋一转道:“她的日子可是如鱼得水,如今在秦地也开了一家燕脂铺,店铺里供应的都是你托商队运过去的货品,虽然不至于如齐地这家日进斗金,可是保证吃喝却是无忧。”
莘奴听了,脸上终于现出些喜悦的神色:“那就好,她从小都没有吃过什么苦头,我真担心她一人在异地没了着落。”
“正是因为没有吃过苦头才这般胆大,竟然敢走诈死这路数……”说到这,妫姜倒是悠悠叹了口气,“说到底,她才是我们三人中最洒脱的一个。无牵无挂,敢说敢做,我尚有母亲,又有几许的牵绊,身为齐室的贵女,有许多的不得已……而你,本来是魏王的女儿,现在却……不过……你可要想要,真是确定要那么做吗?一旦那般,你可再无后路可言……”
莘奴微微一笑道:“世间对女子苛刻,给我们可选的路本就不多,左右都是吃苦,我却想要自己来选择一次,便是落入万丈深渊,也算是此生无悔矣。”
妫姜没有说什么,因为那一项“自己来选”也是她此生渴望而不可得之物。
她当下没有再说什么,以茶代酒,敬了莘奴一杯。
随后的日子,那秦女果真没有再出现。王诩也并没有因那一日的的冲突而向莘奴解释什么。
这其实也是习惯了。从小到大,她的一切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王诩逐一安排的?他习惯于掌控全局,却不习惯将自己的每一步耐心地讲解给弟子及部下知晓。
在王诩看来,既然嬴姬不会再出现,便是完满的解决。如同流水逐叶一般,冲散过去的,便不用再追溯什么了。而莘奴最近也甚是乖巧,每日除了去店铺查账,与妫姜饮茶消磨时间,便是给她远在异地死遁的同窗发去各色货品。余下的时间,便是回府为他准备一日三餐。
莘奴向来是个手巧而聪颖的。虽然以前不大熟谙厨下的烹饪技巧。可是熟练了一段时间后,竟是掌握了别样的心得,不过王诩并没有太过留意莘奴的厨艺,在他看来,这也无非是女子消磨时间的技艺罢了。
相比于无足轻重的儿女情长,更能激荡男儿心思的,是另一种别样的博弈争夺。
这几日魏齐两国的交战愈加激烈。每日都有许多的密信送至王诩的书房。
庞涓到底是个人物。虽然在鬼谷时,他并不是出众的弟子,可是蓬勃的野心总是能催生出妖异旺盛的花儿。若问众位弟子里,哪一个对恩师琢磨了解至深的,恐怕也是这位魏国的第一大元帅了。
当他落入了田忌与孙膑设下的圈套,被迫从赵国的都城折返回大梁后,便察觉到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仿佛是有一双无名之手在操控着一切。
庞涓安插在赵国和齐国的眼线,也回复说有一个叫“王羽”之人,与田忌将军过从甚密。当时也是斡旋于赵国公子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