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寅于是向柳从之解释因由,此事说来话长,要说全了,却得把薛明华也说进去,他在路上想了许久,终究是全说了实话。
在现在的柳从之面前说谎毫无意义,这些事要查总能查得到,他薛寅既然回来了,也就不差这一下。
柳从之听完,只微微一笑:“你信我?”
薛寅沉默不言。
柳从之看一眼手中那挂坠,神色一时有些复杂,叹了一声:“直至今日前,我都从未想过我会有子嗣。”
“但无论如何,此事解我燃眉之急。”柳从之认真道,“你助我良多。”
薛寅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扭过头去,柳从之长久凝视他,只微微一笑。
世间之事奇妙如斯,初见薛寅时,他对这个薛朝小皇帝何尝不是怀了杀心?可到今日……柳从之勾起唇角,笑容灿烂了些许,目光柔和如水。
看得小薛王爷吧……那个浑身起鸡皮疙瘩,一时坐立不安。
他却不知笑眯眯的柳陛下心里转的念头是,薛王爷滋滋润润地回了一次故乡,如今当真是面色红润气色极好,柳陛下看着,就不免有些手痒,不过知道薛王爷是根一碰就炸的爆竹,所以柳陛下也就笑眯眯地端祥一番,并不动作。
柳陛下同时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在薛王爷受不了要走人之前收回目光,而后话锋一转谈起了正事:“关于厉明一事,我有一个想法。”
一日之后,薛寅陪同柳从之出发与厉明谈判。
谈话的位置选得巧,正好不全是柳从之的地盘也不全是厉明的地盘,这样两边都还算安心。柳陛下脸色苍白,一咳三叹,一副病怏怏惨兮兮下一秒就要归西的柔弱样儿,若不是他块头太大,乍眼看去还真是个柔若无骨的病美人。
一边的小薛王爷抬头看一眼柳皇帝尊容,柳陛下一脸虚弱,双眸似水,还笑着冲他眨一眨眼,于是薛王爷打个寒颤,抬起的眼皮又耷拉了下去,没精打采的样儿足以和柳陛下相提并论,步子飘忽得也像个病人。
两个“病人”就这么到了地方,遇见了英气勃勃但神情稍显疲惫的厉明——想来厉明最近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世道如此,大家都苦,也是正常的。
厉明第一眼就看见了柳从之,森然一笑:“许久不见,柳将军……现在是柳陛下了。”
厉明南朝话说得字正腔圆,病怏怏的柳陛下却中气不足,声音虚软有气无力道:“咳……三皇子好久不见。”
柳从之装腔作势的本事一流,厉明看在眼中,却仅是冷笑:“陛□体不便?”
“还好……”柳从之的“还好”说到一半,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我……身体不便,你可以同我的下属谈……”
他口中的下属是薛寅,厉明看一眼薛寅,却是笑了:“北化薛寅,又见面了。”
薛寅看着病怏怏的柳陛下就觉得精神也不太好,于是也恹恹点头,敷衍地答了两句。两边都是老狐狸,一开始也没切入正题,就绕着圈子说话,等一圈场面话说尽了,厉明起了话头。
“如今战况,陛下想必已经知晓。我无染指南朝之意,潜逃南国实属无奈之举,奈何纱兰她窃位篡国不说,还穷追猛打……”这人分明性子沉冷,这时竟也放软了态度,开始说自己有多餐,纱兰又有多可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可到底拿出了求和的姿态。
柳陛下咳得惊天动地,就不应声,薛寅于是也闭嘴做闷嘴葫芦。厉明诉了一大堆苦,唱完独角戏,见柳从之不为所动,便末了一正衣襟,啜一口茶,干脆挑明了讲:“纱兰篡位,月国无有宁日,我想与陛下合作,请陛下助我一臂之力。”
在旁边呵欠连天了半天的薛寅这时抬了抬眼皮,正色问道:“三王子愿意出什么条件?”柳陛下咳得说不了话,这话自然只能让他来说,小薛王爷性情爽快,看不得婆婆妈妈,自然也是挑明了讲。
“爽快!”厉明赞了一声,而后道:“厉明请南朝助我一臂之力,一旦我夺回帝位,必然下令,月国百年内不对南朝动武,从此两国和平共处,各自休养生息,岂不是好事一桩?”
薛寅怔了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