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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灵感觉自己很舒服的睡了一大觉,安安静静没有噩梦,像沉睡在大海中,被轻柔微凉的海水缠绕,如水草浮萍自由,蔚蓝的海水深处像浩瀚的星辰,又像一个人的眼眸,幽深如海。
塞灵看着大海中出现洛蒂安的面孔,弯起唇角,他听见有人在唤他,接着,有人扶起他的肩膀,只听哗啦一声,好像将他从水中搀了起来,肩膀上落上干燥温暖的消毒毯。
塞灵张开眼睛,湿漉漉的朝四周张望去。
他是从修复液舱中醒过来的,这里是温暖干净的病房,阳光从屋外落进病房银色的门的把手上。
他环顾四周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殷切的将目光落在门口,希望下一刻出现的人。
乔衍用毛巾帮他擦拭头发,身边的护士医生从休养舱的显示屏上记录他的身体数据。
“元帅不在这里。”他抱歉说。
塞灵清澈的眼眸一点点黯淡下去,他垂下眼,心口紧缩,洛蒂安还是没有回来,是吗。他没有向他承诺过他一定会回来的。
塞灵喉咙发紧,他并不是他真正的配偶,所以他没那么重要是吗。
“……我知道了。”
格林走过来,乔衍没看他,低声说,“发生了一些事,元帅需要前去处理。”
塞灵努力扯出微笑,“好。”他落寞的闭上眼睛,没再多问什么。
在确定塞灵的手术伤口已经愈合,也平安的度过了观察期,格林在走廊外看着一身文职军装的人。
“腹腔移植的成功不在于手术,而是手术之后病人对身体的接受和恢复,虽然现在看似成功了,但是仍旧需要近一个月的观察,这个时候他是最需要人陪伴的。”格林翻阅资料,金质的钢笔在阳光下闪耀着温暖的光芒,像一抹炽热的火焰染进乔衍的眼中,与他肩膀上的勋章交相呼应熠熠发光。
他错开头,避过那抹光芒,身形笔挺,如寒冬傲梅,“军人的天职是接受命令,他是元帅配偶,应该体谅元帅。”
护士把两盒药剂送来,格林将药单放进去,在交给乔衍时发出一声失意的笑,“体谅……有谁能真正做到体谅呢。”
乔衍深深的看他一眼,取过塞灵的药,转身离去,留下清淡的一句话。
——不是每个人都需要陪伴。
【三】
塞灵端坐在沙发上,茫然的听着乔衍嘱托他需要服下的药剂,将药量,服用方法全部输入塞灵的终端中。
一排小拇指很细的透明封闭试管剂摆在塞灵的面前,乔衍抱歉道,“最后,这些需要你使用注射的方式从腹部注射,一共十针,药剂很凉,注射之前建议你倒上热茶放在手边。”
药剂中有部分的药是需要改造者的配偶来完成的,因为星浮岛上没有其他人,所以只能塞灵亲自完成。
乔衍清楚的讲解每一种药的使用方法和注意,比格林的医嘱更加全面清楚,他坐在塞灵对面看着从离开医院之后就不怎么说话的人,担忧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将你送回医院,格林医师会帮助你完成每天必须服用的药剂。”
塞灵抬头,冰凉双手握在一起,轻声问,“……大人还会回来吗……”
他会回来吗,他可以给他生宝宝了,他知道吗。
他想见他,不管是为了什么,好想见他。
“会的,这是他的家,怎么会不回来。”
“嗯……我在这里等他。”
乔衍起身,仔细回想了下有没有忘记的事宜,“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塞灵扶着沙发站起来打算送乔衍离开星浮岛,被乔衍制止了,“好好休息,房中还有许多吃的,如果不够的话,我会派人再送来。”
他交代完所有的事,拒绝了塞灵的送别,走出房间,在转身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望见塞灵安静孤独的坐着,瘦小的背影在空旷的房中显得无比落寞和萧索。
直到腹部隐隐发疼,塞灵才回神,僵硬的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更加酸麻,他扶着沙发小心站起来,为自己倒了杯水。
温水流进腹部,喉中涌上一股涩意,是休养舱药剂的味道,伴随着胃酸不断顶上喉咙,塞灵连忙跑进洗手间将刚刚喝下的水全部吐了出来。
“呕……咳咳咳咳……”他扶着洗手池吐出的全部都是清水,从开始手术时就没有进食了。
塞灵低声咳嗽,喉咙灼痛,他扶着墙慢慢走回去,找出乔衍给他的药片全部吞下去才感觉腹部好了一些。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环顾依然寂静的房间,想着自己离开前是多么的期待与洛蒂安一同回来,塞灵坐倒在地上抱住双膝,他可以给他生宝宝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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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三次冲进浴室将吃下的东西吐的精光时,塞灵扶着洗手台好半天才站了起来。
他想他是不是生病了。
他已经一整天都没有进食了,可腹部如针扎般痉挛,拒绝着他吃下任何东西。
塞灵终于踉跄的走回房间,倒在床上几乎立刻就昏睡过去了。
他冷的瑟瑟发抖,却感觉自己的肌肤像烈火般滚烫,塞灵昏昏沉沉的睁开眼感受着身体的异常,他摸到自己的肚子,指腹下三天前还不存在的伤口缝合线如今长在他的肚皮上,腹中不属于他的东西让他的身体变得无比难受。
身上的衣服散发着呕吐物难闻的味道,塞灵撑起身体走进浴室,打开花洒,褪去自己的睡袍,当看向镜子时,塞灵被深深的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消瘦的肩胛骨在皮肤下突兀,无比明显。
平坦的小腹上一道还没有完全消失的疤痕盘踞着,像无比丑陋的白蛇。
饥饿导致的痉挛让他站不起来,可他却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大把大把的吞下药剂缓解被移植进他腹部让他难受的身体。
他湿漉漉的看着镜子,四周只有浇灌的温水弥漫起浓浓的雾气,没有人在他的身边,没有人知道他的异常,没有人关心他,他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诉说。
他开始对腹腔内隐隐作痛的东西产生了排斥感。甚至无法想象自己要像女人一样生育孩子。
他茫然的看着腹部还未彻底消失的手术缝合线,生出念头要将那里剖开取出来本不属于他的东西,让他变得正常起来。
他想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忍受冰凉的药剂让身体置身于寒谭,他想取出每天分散他注意力,让他呕吐难受的东西。
塞灵知道自己变得不正常了,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