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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_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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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烙铁插在一炉火炭之中,烧成红亮颜色。顾承喜抄起烙铁,向上啐了一口唾沫。狠劲从他的心里往头顶攻。咬牙切齿的,他终于低声又开了口:“说,你是受了谁的主使?”

  然后,他向刺客伸出了手。烙铁尖端逼近了刺客的眼睛,灼人的热气缭绕了刺客的皮肤。刺客终于哆嗦着作了回答:“我说……我说……”

  十分钟后,顾承喜出了牢房,见了霍相贞。

  因为部下士兵中出了内奸,所以他臊眉耷眼的,简直不好意思正视霍相贞:“大帅,问清楚了。这人有个弟弟,也是当兵的。他弟弟的上司叫李子睿,是连毅手下的特务连连长。前一阵子越狱跑了的李子明,是李子睿的大哥。是在过年的时候,他弟弟奉李子睿的命令找上了他。”

  霍相贞听到这里,十分平静:“然后呢?”

  顾承喜迟疑着说道:“李子睿先给了他一百大洋,又向他许诺,说是一旦事成,再谢他……一万大洋。”

  霍相贞一拍桌子:“他妈的!我的命就值一万大洋?”

  顾承喜躬了身:“大帅,是我的错。”

  霍相贞撩了他一眼:“我让你招兵,你给我招了个刺客,你自然有错!”

  顾承喜的呼吸有些乱:“大帅惩罚我吧。”

  霍相贞向前探了身:“你以为你逃得过吗?顾团长?”

  翌日上午,刺客被砍了脑袋。替罪羊们各自得了几块钱,有惊无险的恢复了自由。霍相贞论功行赏,参谋长发了大财,赵良武和杜国风也发了小财,唯有顾承喜不但被罚了半年的饷钱,并且还被关了三天的禁闭。

  独自坐在不见天日的小屋子里,他无所事事,长久的摆弄着一只领带夹子。霍相贞不要了的领带夹子,被他换了个小弹簧,还能接着用。可惜他难得穿西装,想用也用不上,只好是贴身揣着,没事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将领带夹子送到唇边吻了一下,他心里火烧火燎的着急。霍相贞不是他想见就可以见的,三天的光阴,就这么被他浪费在了禁闭室里。

  况且三天过后,他能否保持住先前的地位,也是一桩悬案。霍相贞一直当他是个上进要强的典范,结果他当众打了霍相贞的脸——他连刺客都招进队伍里了,往后霍相贞还怎么对着众人夸他抬他?

  三天的工夫,顾承喜上了大火,不但愁出了后背上两个大火疖子,而且嘴唇上也生了疮。

  57、呆子

  顾承喜出了禁闭室,问人第一句话就是“大帅走了吗”。

  前来给他自由的人,乃是参谋长。参谋长这几天春风得意,见谁都是笑微微的,并且满面红光:“没走,还在城里呢。顾团长,你这嘴——”

  顾承喜“唉”了一声:“我上火嘛!谁摊上这事谁不愁啊?”

  参谋长领着他往外走:“别怕别怕,饷钱也罚了,禁闭也关了,不能再有别的事儿了。”

  顾承喜垂头丧气:“参谋长,承你吉言。早知会有今天这么一场,我就应该提前找你给我算一卦。”

  参谋长意气风发的从鼻孔里往外呼气:“哼!这回你们知道老夫的本事了吧?”

  顾承喜双手合十对着他拜了拜:“阁下简直就是半仙之体、诸葛再世。往后逢年过节,我一定上参谋处给你老人家磕头敬香。”

  参谋长感觉他这不是好话,于是当场骂道:“滚你的蛋!”

  顾承喜洗了脸,梳了头,换了整洁的军装。嘴角的疮是没办法遮掩了,只能由着它红艳艳的像是要开花。自己对着镜子照了照,他发现自己面无血色,居然带了一点病容。心中不由得生了感慨,他想平安真是了不得,自己这样铁打的体格,竟会禁不住他的一怒一罚。

  稀里呼噜的喝了一碗热粥,他像匹野马似的跑出军营,进城去了。

  在霍宅大门口,顾承喜遇到了元满。

  元满蹲在地上,正在逗一条小狗。忽然见他来了,便起身笑着打了招呼。顾承喜把他拉扯到一旁,悄声问道:“大帅在不在?”

  元满愣头愣脑的答道:“在啊!”

  顾承喜又问:“心情好不好?”

  元满迟疑着摇了头,然后压低声音答道:“大帅上午在营里骑炮筒子,硌着蛋了,好像是挺疼,下午一直没出门,自己在屋里喝茶呢!”

  顾承喜思索着说道:“蛋疼……他这两天闹脾气了吗?”

  元满立刻摆了手:“那没有,这两天他一直挺高兴的。”

  顾承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副官长,劳驾你替我通报一声。我现在是戴罪的人,不敢直接往里进了。”

  元满当即答应了,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狗毛,一边转身往宅子里跑。顾承喜也试试探探的跨过了大门,又极力的把腰背挺直了,想要显出几分英姿飒爽的好样子来。

  不出片刻的工夫,元满从前方一道回廊中现了身,一边跑,一边对着顾承喜招手。顾承喜眼睛一亮,立时拔脚迎了上去:“让我进去了?”

  元满笑着一点头:“快去吧!”

  从大门口到霍相贞所在的屋子,中间只有一道回廊的距离。这一道回廊让顾承喜走了个百转千回,不敢往快了走,因为心里还没定下准主意——见了霍相贞,自己第一句话说什么,第一件事做什么,都得考虑清楚才行。在霍相贞面前,他得做奴才与英雄的混合体,又要守本分,又要有出息;又要伏低做小,又要果敢刚毅。

  及至终于停到了房门前,他昂首挺胸的吸了一口气,随即很慎重的开了口:“报告大帅,承喜来了。”

  一门之隔,传出了霍相贞的声音:“进来。”

  顾承喜推开房门,恭而敬之的迈过了门槛。回身将房门轻轻关严了,他直着目光转向了前方的霍相贞。方才打好的腹稿瞬间乱了套,他注视着霍相贞的眼睛,忽然快步走到对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霍相贞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左手扶着大腿,右胳膊肘架上了椅子扶手。低头看着顾承喜,他开口问道:“跪什么?”

  顾承喜轻声答道:“那天的事情……我越想越后怕……”

  霍相贞微微的嗤笑了:“带兵打仗的人,这点儿胆量总该有。”

  顾承喜低下了头,慢慢的抬手去抓了霍相贞的左手。抓住之后俯了身,他心惊胆战的把那只手往自己的脸上贴。先前他已经把霍相贞哄得很好了,他不知道自己如今会不会前功尽弃。仿佛占卜一样,他把自己一切的念想全压在了那只手上,他哆嗦着去和那只手亲昵,他想只要那只手别抛弃自己,自己就不算失败,自己就还有希望。

  一只手向上捂住了霍相贞的左手,另一只手向下搂住了霍相贞的小腿。他仰起了脸:“大帅,我对不起您。”

  霍相贞皱着眉头一抬腿:“顾承喜,我是罚了你,又不是骟了你,怎么三天禁闭关下来,把你关成娘们儿了?你看你这个德行,进门之后对我是又下跪又抱腿,可还有一点团长的样子?下次你若是再犯了错,是不是就该对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顾承喜被他骂得一愣,下意识的拖了长声:“那——倒不能。”

  霍相贞一瞪眼睛:“我看悬!你现在这个排场已经是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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